大明英華 作品

第115章 風起於青萍之末

  吳邦德笑:“那不如學著京師兵仗局、針工局、皮作局那樣,設個情報局。”

  鄭海珠卻不笑,只盯著他:“吳公子,你說的,正是我想的。燕雀也可有鴻鵠之志,咱倆搞的這一套暗衛似的機構,我相信有朝一日,必能派得上大用場,而不是隻給咱們調查保險案子。”

  吳邦德聽著“咱倆”二字,心頭微動,但面上毫無異樣,反倒直截了當道:“那這個局的堂尊,非我莫屬吧?”

  鄭海珠展顏:“是,不過,兵仗局、針工局、織造局的頭兒,都是內官,以提督為名。吳公子怎可與他們相提並論,咱們手裡的人,就叫你局座吧。”

  吳邦德看起來很滿意:“這個名號不錯,聽著像座主。”

  氣氛鬆弛,鄭海珠終於決定問一個此前還不到火候問的問題。

  “吳公子,你怎滴還未成家?”

  吳邦德聞言,帶著一個上揚的聲調,輕輕發出一個“嗯”。

  鄭海珠自與他打交道以來,十分專注他的語氣詞。

  以她的有限的相處經驗,吳邦德習慣用一個有些愣怔的語氣詞,來掩蓋他正在斟酌答案的狀態。

  這往往意味著,答案並不像去國子監買儒巾那樣稀鬆平常,比如“大丈夫應先立業後成家”之類反正不會出錯的口號。

  吳邦德頓滯須臾,道:“原本三四年前就該娶婦了,是戚總兵作的媒,從前撫順一個參將的嫡女。參將臨陣脫逃,死了不少戰兵,李永芳給他定了罪,斬了。妻女送到京師,沒為官奴。”

  鄭海珠猜到答案並不怎麼好,但沒想到會聽到“李永芳”三個字。

  她雙眸中忽起波瀾的變化,令吳邦德以為她是在歉疚自己的莽撞打聽。

  吳邦德於是主動又加了幾句戚金曾試圖營救的細節,以示沒有厭惡回答這個問題。

  鄭海珠意識到,與正確的文官武將群體打交道,像今日這樣的機會,往往不期而至。

  她於是眯了眯眼睛,露出“我不信那些鬼話”的神色,非常直率地說道:“焉知不是這個李永芳自己怯戰,事後找手下擋槍?”

  吳邦德沒有立刻接話。

  鄭海珠篤誠地截住對方的目光:“我想得很簡單,老爺子把你當親生的么子一樣,在結親之事上怎會馬虎。他相中的親家,絕不會是鼠輩。至於李永芳,我不曉得是誰,他是朝廷派去領兵的文官嗎?”

  吳邦德揚了揚眉毛:“他是武將。你的世伯,毛文龍,沒有與你講過這個人?”

  鄭海珠搖頭:“沒有。”

  吳邦德嘴角露出古怪的笑容:“那我講給你聽也一樣,他才是個鼠輩。”

  鄭海珠在心底給吳邦德點了一個贊,暗道,對,這李永芳,不僅是個鼠輩,還將會是大明帝國第一位投降後金軍的高級將領,我們後世許多人,都知道。

  鄭海珠繼續問道:“那此人,現在還在任上?”

  “是,還在守著撫順。“

  鄭海珠道:“如果沒記錯,撫順是不是在瀋陽東邊?是不是阻擋後金的門戶?”

  吳邦德道:“對,撫順關再往東沒多遠,有個叫薩爾滸的地方,聽聞實際已是努爾哈赤所控。”

  “如此,”鄭海珠皺眉道,“撫順關怎能叫一個鼠輩去守?”

  吳邦德不置可否地嘆口氣。

  鄭海珠忽然冷冷地,半帶著諧謔半帶著認真道:“倘使那李永芳有怯戰的先例,保不齊會向韃子獻城。”

  吳邦德也現出類似的口吻:“將來的事,保不齊的太多了。保不齊屆時我們正好在遼東。鄭姑娘上回不是說,上陣衝殺也是殺,暗殺也是殺麼?”

  鄭海珠正色道:“吳公子,我是真覺得,撫順關如果放這樣的將軍來守,會是個大禍患。山東饑荒,那些原本老實巴交、只會使鋤頭的農人,都會造反。現下萬一建州女真那裡鬧饑荒,他們直接帶弓策馬、來扣撫順關,怎麼辦?”

  吳邦德盯著鄭海珠,意味深長道:“可惜你我現在坐的地方,是鄭氏保險商社,不是京師的內閣。”

  “嗯,我們不能換人,難道還不能殺人麼。”鄭海珠淺淺地露出笑容,並沒有激烈的語氣。

  吳邦德站起來:“現在說這些還太早。對了,你如後頭有貨去你毛世伯那裡,我倒可以幫你押過去。”

  鄭海珠抿嘴:“是個好主意,帶上幾個情報員,青州兗州的口音,與膠遼口音,差得不太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