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83章 春江花月夜





不知怎麼,陳子輕的腦中生出一個念想:"孫班主,我可以去嗎?"孫梁成驚訝: "你也想去?"




陳子輕笑眯眯道:“張家可是家財萬貫,我去見識一下。”




孫梁成沉吟了一會:"你若是真的想去,我可以讓你扮成戲班打雜的,和我們一起進去。""好啊!"陳子輕立馬應聲,可是邢剪不准他一個人去鄉里。




不管了。




"今夜幾時到張家?得提前去佈置吧,我們約個時間和地點,我去找你。"孫梁成卻是說了個時辰: “我來義莊接賢弟。”陳子輕邊往義莊外跑,邊回頭: “這怎麼好意思。”




"無礙。"孫梁成眉目溫潤,"你我投緣,有緣,賢弟有難處,我應當照顧些。"陳子輕領情地揮揮手,最好只是這樣。




這麼接近我,和我成為朋友,可別讓我逮到你有什麼小九九。




戌時一




刻,夜幕才降臨沒多久,陳子輕等來孫梁成,他們悄悄沿著土坡穿過荒草地,坐上早就等在那的馬車直奔張家。




陳子輕頭一回坐馬車,新鮮得用眼睛這看,那瞧。




孫梁成給他一套事先準備好的戲班小雜役服飾: “賢弟,你在路上換好。”陳子輕接過服飾:"給孫班主添麻煩了。"孫梁成搖搖頭,倚著車壁閉目養神,此時的他顯露出了班主的氣場。




陳子輕扯著短衫的帶子,心裡想的是白日在黑狗的提醒下趕去秀才家的事,那時秀才要燒書,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沒讓那些書焚燒成灰。




書是秀才的命,真燒沒了,他的精神支柱就塌了。




陳子輕在馬車的顛簸中嘆了口氣,多虧了黑狗,不然他都不能及時趕過去。




馬車漸行漸遠,土坡上出現了一道健碩偉岸的人影,他眺望馬車離去的方向: “魏二,跟上你小師弟。"




魏之恕本想下去追小師弟,卻猝不及防地撞見了師傅,不得不倉皇地找個地兒躲起來,這會被點名,他握拳輕咳著走出藏身地: "師傅,你要是不放心,不讓他去就好了。"




"不讓他去,他就惦記,攔一次兩次不成問題,那能次次都攔得住?"邢剪摩挲面頰上的硬渣,"不如滿足他。"




魏之恕認同地點點頭: “可是,師傅,小師弟要去的是張家,我怎麼混得進去?”




邢剪居高臨下地瞪了他一眼:“你作為義莊的二師兄,這點本事都沒有?”魏之恕臊著臉咬咬牙,走了。




邢剪就地坐下來,他脫掉套在左小臂上的沉重假肢丟一邊,眼前是醜陋猙獰的斷掌疤痕,腦海是小徒弟的一顰一笑。




"頑皮。"




回來就把屁股打開花。




戌時三刻,張家




陳子輕沒有被戲班子裡的人當另類,各個管事乃至整個班底都當他是真的雜役,他震驚於孫梁成的威嚴。




總管事把他叫到舞臺正面的左門邊: "你待會在這打門簾。"陳子輕一臉茫然,怎麼打?




總管事示範了一遍,就是在演員從這登臺的時候,及時把門簾撩起來,等演員走過去,再及時將門簾放回去。




/>"你要注意的是力度,尺度,和時間。"陳子輕明白了: "好的,我會注意的。孫班主呢?"




“班主在陪張老爺喝茶。"總管事沒嫌他逾越多問,"如果班主讓我來帶你過去,我便帶你去。"




陳子輕對總管事道謝,孫梁成說表演完了不會離開,戲班子要在張家住上三五日,每晚上臺表演。




那他肯定不會留那麼長時間的,他先借機把張家逛了再說。




亥時,張家的家僕領著精緻妝容難掩憔悴的彩雲,向著表演皮影戲的院子走去。他們還沒到就聽見不遠處鑼鼓齊鳴,顯然是戲已經開始了。




“彩夫人,我們快點吧,皮影戲這都開始了。”




家僕覺得彩雲走得實在有點慢,受不了地出聲催促著,但彩雲的情緒尤為低落,根本沒有要加快腳步的跡象。




彩雲自從那夜跟秀才見過一面以後,她便以身子不適為由在閣樓裡修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日漸枯萎。




老爺請戲班子的事,彩雲是知道的,但她不想看,沒有興趣,更不好奇,她已然表明了態度,老爺卻還是差人來請她去看皮影戲。




她去了,坐在一堆百花爭豔的姐妹裡,她們會以為她為了博得老爺的歡心,使上了苦肉計,憔悴都是化出來的。




彩雲慢慢走著,恨不得在路上多消磨些時間,最好是進院子時,皮影戲就已落幕。




"彩夫……"




家僕剛想再次說話,彩雲卻毫無預兆地停住了,她站在原地,頭垂得很低,看不清臉上表情。這突如其來的一出讓家僕們摸不著頭腦,他們都忘了催她了。




"彩夫人?"




彩雲消瘦異常的身體莫名地微微抽搐起來,幅度很快就變大了,她不停地抽搐。




就在家僕想要上前查看的時候,彩雲猛地一步邁出,步伐飛快,瘋跑一般向著表演的院子衝去。"夫人!你等等我們!"家僕在後面追喊著。




此刻院子裡,密集的鑼聲響徹張家宅子,在無數燭光的照耀下,由後臺人員控制的皮影人物,早已緩緩登場。




上來便是一場打戲,兩個皮影人偶刀來劍往,打得很是精彩,下面的觀眾也連連叫好。院裡的觀眾越來




越多,晚來的沒有座位,只能站在外圍觀看。




然後奇怪的是,最前面的一排椅子卻是空著的,沒有人坐,連張老爺也只是坐在第二排。陳子輕透過門簾往觀眾席瞄,雖然都是張家人,卻不都是張姓,坐得很滿。




"這場表演,主要是張家給先輩安排的。"




他心驚肉跳地轉頭,戲班的催戲人湊在他旁邊,努努嘴道: "喏,他們都坐在第一排。"




看著那一排擺放整齊,空蕩蕩的座椅,陳子輕心道,張家怎麼奇奇怪怪的,不過是皮影戲而已,還要請先輩。




可能不管是哪個時代背景,有錢人總有相似之處,迷信。張家請先輩,八成是有什麼講究。陳子輕打了個哈欠,捂嘴的手伸到布帽上面,正想扶一下,視野裡就多了個人,是一女子。”兄臺,你去哪?”催戲人拉住陳子輕,"班主沒讓你去找他。"陳子輕掙脫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進院的女子:“那是誰?”




"能是誰,張老爺的小妾唄。"




陳子輕遲鈍地停下了掙開的動作,張老爺的小妾耳朵上戴著一對……蘭花耳環。那不是他給秀才的嗎?她就是秀才的心上人?不會吧,秀才怎麼會跟張老爺的小妾有感情牽扯...




陳子輕自我安慰,或許只是湊巧,那小妾剛好也在香鳳閣買過一對一模一樣的耳環。對,就是這樣,香鳳閣又沒說蘭花耳環是孤品。




陳子輕的心緒走了個來回,身上就出汗了,他長長地舒口氣,不再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位小妾身上。




下一刻,院裡傳來嘈雜。有家僕在喊: “彩夫人,彩夫人快回來……裡面沒有位置了。”




陳子輕的直覺讓他迅速跟系統做了比買賣,用積分換取那個彩夫人接下來的談話內容,售價1819積分,不便宜,希望物超所值。




孫梁成呢?陳子輕搜尋他的位置,發現他依舊坐在張老爺身側,事不關己地品著茶。陳子輕收了收心思,等著積分換來的直播現場。




彩雲一進入院子就向著人群裡面擠去,全然不顧家僕的阻攔。她一眼就看見了坐著的張老爺,他的前面還有一排空座椅,這些椅子都是名貴的紫檀木,在燭光下,反射出冷冷的幽光。




旁邊還有一張條案,上面擺著香爐和貢品,像在進行某種祭祀。




br />“是彩雲來了啊,你找個位子坐下來吧。”張老爺看見了彩雲,他抿口茶放下茶盞,隨口道。彩雲雖然是他的小妾,但地位並不高,現場不會有人給她留座位。




面對張老爺的話,彩雲似乎充耳不聞,只是一直瞪著第一排的空座椅,她倏然就冷著臉笑了起來。




"老爺,這些人都是誰啊?一大把年紀了,晚上還要來看戲!"彩雲指著一排空座椅說道。




周圍人的臉色瞬間都變了,不確定這小妾是腦子壞掉了,在這種時候利用這種事裝瘋賣傻吸引老爺的注意,還是真的看見了什麼。




"胡鬧,夫人累了,快帶下去!"張老爺神情陰沉。一些站著的外姓人都幸災樂禍起來,感覺這個小妾是在故意拆張家的臺,想讓張家出醜。




“我不走,我要留在這看戲。”彩雲嬉笑著,蒼白的臉因為這個生動到誇張的表情,顯得十分神經質,猶如一個瘋子。




"這裡沒你的位置!"張老爺壓著怒火。




"誰說的,那裡不是還空著一個嗎?"彩雲指著第一排最邊上的空桌椅道, "為什麼!這些老頭老太能坐,我不能坐?"




“啪!”




張老爺大力拍著椅子站了起來: “你胡說什麼啊?那是張家先輩才能坐的位置!”彩雲卻不管這些,她迅速走到了第一排。




"咦?"




彩雲輕咦了一聲,她發現其中有位老太太有點不一樣,看著有些彆扭,但又說不出是哪裡彆扭。再細看之下,終於發現這位老太太竟是反著坐的,後背朝著前面,說是坐著,更像是趴著。而更詭異的是,老太太的頭還是朝著前方,遠看就像是坐著一樣。




"真有意思,你為什麼要這樣坐啊?"彩雲不解地詢問。




“我啊,是從馬車上摔下來的……”老太太說道。




"這麼坐一定很舒服吧!"




彩雲羨慕地說著,然後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走到一把空椅子前面,趴了上去。她雙目圓瞪,看著後面的所有人,大家也都驚愕地看著她,一時全體噤聲。




舞臺上的鑼鼓還在敲著。




忽然, "喀噠"一聲響




起,後排的人頓時一陣毛骨悚然。只見彩雲竟扶住自己的頭,猛地扭向了後背。那我也要這麼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