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溪笛曉 作品

第 22 章





霍善得了劉徹的準話,便開始連人帶馬地看過去。




很快地,霍善注意到其中一個牽馬的少年。




對方約莫十六七歲,身量卻已經極為高大。哪怕他恭謹地低著頭牽馬而過,也掩蓋不了他身上那股特別的氣勢。




霍善已經看過二三十頭馬、二三十個馬奴了,第一次生出種“就是這個人”的感覺來。他再看那人牽著的馬,養得可真是膘肥體壯,瞧著神駿無比。




霍善目光灼灼地指著那馬奴問劉徹:“可以讓他給我養馬嗎?”




劉徹順著霍善指著的方向看去,也是愣了一下,因為這養馬的少年郎長得著實不錯,身量高大,態度恭謹,即便低著頭看不清他長什麼模樣,從那烏黑濃密的頭髮以及依稀可見的側顏也能看出那是個相當俊朗的小孩。




若非霍善先開口要了,他都覺得這孩子挺不錯,興許能要到御前來伺候。




既然霍善相中了,劉徹倒也不會和個小孩兒L搶人。




他命人去把那馬奴帶上前來。




對方本專心致意地牽著馬,得知劉徹相召後把腦袋垂得更低,畢恭畢敬地來到階前行禮。




根本不敢直視天顏。




劉徹問起對方姓名。




那少年道出個草原人名字。




旁邊伺候的宦官給劉徹提醒道:“此奴乃是休屠王之子。”




元狩二年休屠王本來準備跟著渾邪王降漢,結




果事到臨頭突然反悔,渾邪王索性把他給殺了,自己帶著部屬來投奔大漢。劉徹給渾邪王封了侯,而將臨時反覆的休屠王妻兒L沒為官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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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若不是渾邪王被衛青、霍去病打得損失慘遭,害怕被單于嚴懲,極力遊說休屠王一起降漢,他日後應當也能成為匈奴中說得上話的人物。




按照匈奴的權力結構,最高領導者是單于,單于之下便是諸王。




細算起來,這位休屠王太子淪為馬奴和霍去病脫不了關係。




劉徹見少年態度恭謹,又得知其母與弟弟俱為官奴,便給少年賜了個漢姓漢名,叫金日磾,命他以後跟著霍善當個侯國庶子。




庶子也是家臣之一,僅次於家丞,負責掌管侯府僕從。有了姓名,有了家臣之職,他便不再是官奴了。




只要金日磾在霍善身邊辦事足夠用心,將來也不是不能讓他把母親和弟弟接去奉養。




聽到劉徹給了這樣的恩典,金日磾忙叩頭謝恩。




草原部族本來就講究強者為王,打仗打輸了的為奴為婢非常正常,金日磾心中並沒有多少怨恨。




真要恨的話,他又能恨誰?恨劉徹?恨衛青和霍去病?還是恨殺死他父親的渾邪王?




這些人沒一個是他能夠報復得了的。




金日磾只想抓緊這個機會,爭取早點讓母親和年幼的弟弟能過上好日子。




霍善在旁邊聽了一耳朵匈奴往事,看向金日磾的目光更亮了。




金日磾知道自己以後要跟著霍善,起身後便畢恭畢敬地立到霍善身後。




霍去病看了眼金日磾,沒說什麼。




霍善倒是有老多話想跟金日磾說。




“剛才你牽著的那匹馬是你養的嗎?”




霍善追問。




金日磾道:“對的。”




霍善道:“你養得可真好哇!”




金日磾謙恭回道:“草原上多得是這樣的馬,算不得什麼。”




霍善問:“草原是不是很大很大?”




金日磾點頭。




霍善道:“我也想去看看!”




金日磾沉默。




中原人去草原的話,一般是去打仗的。就像草原人南下中原,那必然是來燒殺搶掠無疑。




霍善想不到那麼多,他覺得自己現在擁有一個特別懂馬且特別會養馬的專業人才,所以麻溜把自己對三匹馬的要求講給金日磾聽,讓金日磾這個馬背上長大的人幫自己選馬。




自己不會挑不要緊,讓會挑的人代勞就好!




霍善沒忘記自己的表叔,轉頭和太子劉據說道:“我看得眼花繚亂也不知挑什麼好,準備讓金日磾幫我挑。太子叔你要不要也把你的要求講一講,叫他一併幫你挑好!”




太子劉據從沒聽人喊過自己“太子叔”,總感覺怪怪的。可劉徹他們都沒有糾正,他也就接受了這個稱呼,點著頭告訴霍善自己想要什麼花色以及什麼脾性的馬。




()霍善把四匹馬的要求一併說給金日磾聽。




金日磾等幾十匹馬都在御前過了一圈,




才過去按著霍善兩人的要求挑出他們想要的四匹馬。




霍善歡歡喜喜地把太子劉據要的那匹分了出去,




高興地繞著自家三匹馬轉來轉去,決定給自己的小馬駒起名為霍小黑!




他家霍小白是頭白臉黑驢。




霍小黑呢,通體都是白的,只鬃毛、尾巴以及馬蹄是黑的。




至於另外兩匹馬的命名權,霍善覺得自己不能越俎代庖,得留給李長生他們自己取。




霍去病見他已經迫不及待要回去跟李長生分享家中再添新成員的好消息,便領著他向劉徹辭行。




臨別時,劉徹又許給霍善另一樣好處:“你這幾匹可都是好馬,那得有個地方供它們多跑動才行,回頭朕叫人在你家周圍給你圍一處帶馬場的莊子,”他興致盎然地拿話激霍善,“以後那邊就歸你這個朝陽侯管了,你可得用心些才行。”




霍善一聽劉徹對自己委以重任,立刻支稜起來了,信心十足地說道:“沒問題,您只管交給我就好!”




一行人離開了未央宮。




霍善精神抖擻地和衛青他們分享自己給霍小黑起的絕妙好名。




衛青看了眼那匹雪白小馬駒的黑尾巴,覺得這名字起得倒也還算貼切。




霍去病領著霍善和金日磾歸家。




他看得出金日磾是個很識趣的人,便也沒有敲打這個曾經是匈奴休屠王太子的少年郎。




而是領著金日磾去見李長生,告訴李長生他們即將一起成為霍善家臣這件事。




李長生從沒想過當官,只不過家臣是跟在霍善身邊的,霍善一個三歲的小娃娃估摸著也沒什麼外事,他們還是和以前一樣過日子。




只是對於金日磾這個“同僚”,李長生很有些憂心,因為此人面相一看便不怎麼尋常。




再聽霍去病說起金日磾的來歷,李長生更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霍去病一個放話說“匈奴不滅,無以家為”的人,放個前休屠王太子在自己兒L子身邊合適嗎?




霍去病似是看出了李長生的想法,對李長生說道:“善哥兒L自己挑的。”




那麼多馬奴負責牽馬,霍善愣是從裡頭挑出個休屠王太子,只能說這娃兒L不愧是他兒L子,眼光著實有些獨到。




李長生沒話說了。




這可不僅是霍善自己挑的,還是劉徹親自賜名並安排成霍善家臣的!




他哪怕當了霍善的家丞,也沒法決定金日磾的去留。




有了這麼一出,李長生便不再抗拒出任家丞了。




霍去病是大司馬,有許多軍務要忙,而他什麼事都沒有,理當由他好好看著霍善。




總不能真把霍善交給金日磾這個匈奴人。




霍去病倒沒怎麼擔心,他雖然殺匈奴人,但也用匈奴人。




這裡是大漢,金日磾不過是降奴,他怎麼都不可能突然昏了頭要




害個半大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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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善可是劉徹親封的朝陽侯,金日磾動了他無疑是想讓自己舉族一起陪葬。




何況殺個三歲小娃娃算什麼本事?




說出去只會惹人笑話。




見過李長生這個未來同僚後,金日磾便留在了冠軍侯府。




即使劉徹讓他出任侯國庶子之職,金日磾依然挑了個離馬廄近的落腳處,準備盡職盡責地替霍善把劉徹賜下的三匹馬喂好。




霍善不懂大人的種種思量,等霍去病和李長生聊完以後就迫不及待地拉著他師父去看馬。




小的是他家霍小黑!




性格烈的是給李長生挑的,李長生懂馴馬,可以把它馴服!




性格溫順的是給師弟易知挑的,師弟說不了話,所以他的馬必須要聽話才行!




李長生聽他講了半天,才知道他在御前說要回新豐縣去。




霍去病還同意了。




看來霍去病未必沒有察覺衛霍兩家在長安城的處境,他們站的位置越高,盯著他們的人就越多。




尤其他們還生在大漢這種在高祖時期便曾因為外戚出過亂子的王朝,不少人就更有理由拿他們的身份作文章了。




只是真要細究起來,宦官、權臣、宗室出的亂子也不少,只能說權欲這種東西一旦深陷其中,估計誰都可能逐漸迷失自我。




霍善要不是年紀還小,哪裡捨得下長安城的繁華?




換成別人得了天子這般優待,怕是恨不得時刻待在御前不走,生怕離遠了自己就失了這份恩榮。




李長生道:“那我先回去與你師弟說一聲,省得他一直記掛著這事兒L,每天睡不著吃不香。”




若是在此之前,霍善肯定不會答應讓李長生走的,可現在他知道自己必定能回去也就不怕了。他說道:“那師父你要快些回來,若是過幾日你不回來,我便自己走回去!”




李長生無奈地笑道:“好,過幾日我就回來。”




霍善與李長生說定了,才依依不捨地送李長生到門口。




李長生趁著城門還沒落鎖徑直出城歸家去。




李長生一走,霍善就變得蔫了吧唧的,很不習慣沒有師父在身邊的日子。




還是霍光過來說想跟他學他提到過的五禽戲,霍善才重新支稜起來。




他問金日磾:“你要一起學嗎?”




霍光也看向金日磾。




金日磾哪裡知道什麼五禽戲,可對上霍善那雙烏溜溜的眼睛後還是應了下來。




霍光其實也不懂五禽戲,他只是忙完正事後見霍善情緒低落,才主動說要跟霍善學這東西。




早前霍善和他提過一嘴,不過沒來得及教他就被宣召入宮去了。




小孩子有了事做,很快就能忘記不開心的事。霍善也一樣,他再聰明也只是個三歲小孩,哪裡知道霍光和金日磾是在哄他玩呢,馬上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