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個哩嗝楞 作品

第六七八章 梁仲春


                 永華實業旗下的北站倉庫,今天聚集了許多人。他們上到顧永誠這樣掌管大權的總經理、石長興這樣的流氓團伙二把手,中到各個公司的中高領導,下到各個工廠、飯店、賭場、黃包車拉夫代表以及各個學校的校長、老師,甚至是大同大學的師生代表,還有平日裡刀頭舔血動輒取人性命的兇狠流氓,全都密密麻麻的站在一起。

  他們圍成了一個圈,圈的中心,是由制式的木頭貨櫃堆起來的高臺,他們抬頭仰望著這個站在他們頭上的人。

  時下已是十一月,前日才下的大雪都還沒化,颳起的冷風刺骨。王言踩著大皮鞋,穿著大風衣,風衣受著風力擺動著,他一手拿著手中的禮帽,任由精緻的髮型被風吹散,若不如此,吹走的便是禮帽了。

  他的另一隻手拿著話筒,這話筒直連後方的幾個大的音響上,他講著話,經過電路傳播再由音響放出來,夾帶著的電流聲轉變了他原本滿是磁性的聲音,他自己聽來很有些時代特色。因為有對比,才能有感覺。

  他講著話,他是站在那些人頭上的人。他隨著話語轉著圈,看到的是人們昂起的頭,是一雙雙的眼。

  但是,他雖站在他們的頭上,但他不是他們的敵人,他是他們之中的人。或許在別人看來並非如此,但總有人知道……

  “在場的眾位工人朋友們,大小領導們,老師學生們,今天,召集大家過來,就是因為前天發生的事。整個上海灘都知道,王某最是貪財好色、貪生怕死,我哪裡有膽子容留國民黨、紅黨的人?日本人與汪主席對我很不滿意,幸好他們也知我的難處,沒有計較,只是訓斥了一番。

  但是這一次是訓斥,下一次還會嗎?我知道,在場的人中一定有國民黨的人,有紅黨的人,甚至還會有日本人的人,有汪主席的人。今天,王某再一次重申。我和其他的工人兄弟們一樣,都是求活而已。我不敢跟日本人為難,因為怕死,我不敢與兩黨的人為難,還是因為怕死。

  但王某活著沒有錯,更沒有擋著誰的路,也沒有欺壓工人朋友們。早年間,王某還沒有穿上內裡的這件長衫,在街頭上當流氓的時候,也沒有欺負過不相干的人。甚至當年經營賭場生意去要賬,旁人逼的你賣妻賣兒賣女,家破人亡,王某最過分也不過是打了一頓狠的,又免了息,還給介紹工作。

  這一點,在場的都可以去打聽,咱們廠子裡就有年歲大的當年是被我硬生生打回來的。這麼多年還清了欠款,換了新房,妻賢子孝,好不快活。

  現在王某成了人們說的資本家,但王某也沒有剝削工人兄弟們,當今的中國,你們可以隨便打聽,哪一個人給對兄弟們的待遇到了如此地步,王某把腦袋給你。在這一點上,就算按照紅黨奉行的宗旨,王某也不是被打倒的。

  …………

  王某說這些,不是為了針對誰,你們很多人都在廠子裡的夜校識過字,自己也看過兩本書,懂得一些道理,有自己的想法,這是正常的,王某無權對你們指手畫腳。但是你們不管幹什麼,請不要給我找麻煩。你們要來,要走,都隨意,但就是別連累王某。

  現在看來,王某手下比較安全,藉著王某的牌子方便行事。可是以後呢?你方便了,他方便了,那最後就是王某的牌子倒了,大家都不方便,大家都沒好下場。

  眼下沒有太平的地方,能安生著就不容易。王某無膽、無能,只想舒服的過日子。我尊重你們,你們也要尊重我。希望大家引以為戒,不要再讓此類的事情發生。大家回去都踏踏實實的幹活,不要想沒有用的。天氣比較冷,就不多囉嗦了。今天中午,所有的食堂全都加餐,熱熱乎乎的吃頓好的。你們呢,趁著午飯的時候,回去把王某的意思,傳達到身邊的每個人。小說

  好了,都散了吧。”

  隨著王言的話音落下,安靜的人群立刻開始嗡嗡嗡,跟相熟的人討論著大老闆之前的那些話。

  其實他們是聽不進去多少的,老實的自然會老實,不老實的自然仍舊不老實。兩黨的人,更加的不可能因為王言說的一番屁話,就真的不再往他的手下塞人。

  當然了,王言說這些話也沒別的意思,只是不得不說一下罷了。他要表現出來該有的惶恐,給手下的工人們,給日本人,給兩黨的人看到,他有多麼的擔心。為了這個事,他甚至組織了這麼大的一場講話,給工人們劃清界限。

  反正他該做的做了,該給的給了,旁人聽不聽,跟他可沒關係。南田洋子收了五萬美刀,巖井英一拿了他送去的一件明中兩件清初的古董。他又如此表現一番,完美避險。

  “言哥,這能管用嗎?”石長興很懷疑此番大動干戈的用處。

  “當然不管用,但我不說能行麼?一來安他們的心,二來表我的態,這都是有必要的。”王言搖頭一笑,晃悠悠的在前邊向辦公室走去,“你的事辦的怎麼樣了?”

  “放心吧言哥,昨天一早就送走了。也跟那邊打了招呼,沿途除了不長眼的山賊土匪,基本不會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