碉堡堡 作品

第 84 章 當年恨





當初陸延遇刺命懸一線之時,商君年心中有多絕望,在看到對方醒來做的那些荒唐事時,心中便有多恨。趙玉嶂遠在巫雲,看了奏摺尚且氣得掀翻桌子,更何況商君年。




趙玉嶂思及此處,咬牙道:“你還惦記著他做什麼,依我看直接殺了了事,他早就不是從前那個人了!”




商君年的神色毫無波瀾,仍是那句話:“我不要他的屍體。”




死人既不會動也不會說話,更不會疼,要來有什麼意思,他要活生生的陸延。




盛夏時節,院子裡種的楓樹未紅,仍是一片蒼翠的綠色。暮色落時,庭院便更顯幽寂,只能聽見陣陣蟬鳴,一條石子路蜿蜒著通向樓閣,在月色照耀下珍珠般瑩瑩發亮。




商君年推門走了進去,只見裡面赫然是一間刑房,四面的牆壁掛著千奇百怪的刑具,尖端泛著寒芒,無端讓人脊背發寒。




一名穿著青衫長袍的男子原本坐在桌後打盹,聽見商君年進來的動靜連忙起身,然而還未來得及行禮,就見對方打開機關門直接去了地牢。




這間屋子是專門用來替趙玉嶂拷問別國細作的,近日戰事四起,心懷鬼胎的人也不免多了起來,原本空曠的牢房一下子塞得水洩不通,但值得讓商君年親自拷問的人唯有那一個。




斑駁的木架上釘著一個人,他手腕腳腕俱被砍去,唯有用六寸長的鐵釘刺入皮肉死死釘住後方木板才能穩住身形,過長的頭髮垂落下來,因為血跡乾涸凝成了硬塊,比路邊乞丐還要狼狽萬分。




這人看見商君年過來,喉間發出一陣驚懼破碎的叫聲,像極了未開化的野獸,渾身顫抖不已,儼然害怕到了極點。




商君年從旁邊的桌上取過一把擦拭乾淨的長刃,然後用刀尖緩緩挑起他的下巴,盯著男人渾濁的眼睛問道:“你在怕本相?”




男人抖若篩糠,身上蒙著的布條也滑落了下來,露出滿是瘡洞爛孔的軀體,最深的一道傷口甚至能看見裡面的白骨。




商君年笑了笑,語調不緊不慢:“你怕本相做什麼,你應該謝謝本相,日日用靈芝血參這種天材地寶吊著你的命,幫你續命還魂。”




說話間,他手中的刀刃已經緩緩下滑,貼著腰側骨骼,漫不經心削下了一片帶血的皮肉,被吊著的男子痛叫聲愈發撕心裂肺,偏又說不出話來,他瞪大血絲遍佈的眼睛,裡面滿是對死亡的渴望,希望這個人一刀結果了自己。




在這樣人間煉




獄似的地方待著,死亡都變成了一種奢侈的東西。




商君年卻視若無睹,手中的刀刃在男子身上緩緩遊移,思考著還有哪裡可以下刀,最後失望發現已經沒有多餘的肉可以讓自己切了,這才“噹啷”一聲把匕首扔到了桌上,嘆了口氣道:“虛不受補,給你灌再多的東西只怕也長不出什麼肉來了。”




男子喉嚨裡嘴巴里塞滿了攪碎的銀針,天長日久,化膿生血,真是比割了舌頭還難受。




商君年走到刑桌後方,尋了一張乾淨的椅子坐下,他閉目倒入椅背,彷彿只有這個地方才能讓他徹底放鬆,自言自語道:“你今日所受的苦痛,又怎麼及我當初萬分之一……”




“仙靈國破後,我就能見到他了,你說我是該殺他,還是該讓他活著?”




寂靜空曠的地牢只能聽見他一個人的聲音,商君年一閉上眼,腦海中浮現的就是當初陸延中劍甦醒時的情景,對方那雙微微上挑的眼睛不見從前的笑意與明朗,有的只是殘忍嗜.殺,就像毫無感情的野獸。




世間真有這樣的人嗎?




愛你時以性命相護,不愛時揮刀相刺。




商君年用指尖緩緩摩挲著脖頸,那裡有一道淺褐色的舊傷,是被陸延一劍刺傷所致,當初若不是鶴公公拼死攔了一把,只怕他早就死在了仙靈。




指尖控制不住收緊,蒼白的手背浮現青筋,仍是心結難解。




商君年倏地睜開眼,看向釘在木架上的男子,聽不出情緒地問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肯放過你嗎?”




男子渾濁的眼出現了一絲希冀,然而下一秒又被碾得支離破碎。




他看見商君年笑了笑,身上鏽紅色的衣衫像是鮮血凝固後的顏色,無端透著危險,又像是毒蛇吞吐著信子,牽扯出人心底最深處的慌亂不安:




“我尚未放過自己,又如何能放過你?”




聲音輕輕響起,像反問,更像自問。




一陣風從身後的氣窗吹入,掀起了男子髒汙的頭髮,露出一張蒼老驚懼的臉。倘若陸延此刻在這裡,一定會認出此人便是當初在郊外截殺他的黑袍怪人騅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