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酒卿 作品

第 81 章 鎮天關(二)





這聲音、這語氣都酷似明晗,即使知道對方是有意為之,明濯仍然怒上心頭:“殺了他!”




粉面官僕一刀劈中對方的頸部,“骨碌”一聲,對方的頭掉了。只是他一落地,就變作一根斷頭香。




“雖然是傀儡,但操傀人就在附近,”洛胥拾起斷頭香,看它已經燃到了一半,“這是塔內鎮怨氣用的香。”




“他施咒不靠念,畫符又熟練,”明濯抬手召回小紙人,“還能拿到這種宗門用的斷頭香,我想不必我多說,你也能猜到他是誰。”




“可以不用自家咒訣與你我周旋的人少之又少,”洛胥說,“各派魁首就那麼幾個,他又擅長畫符,身份再明顯不過。”




以畫符施咒的門派只有一個,那就是東照山的苦烏族。苦烏族先前的族長是林是非,林是非死後,族長一職暫由他的弟子接任。為什麼是暫呢?因為林是非的師父林長鳴還健在。




說起這個林長鳴,六州人都稱其為“千金筆”。他出身顯赫,少年時很有俠氣,只是人太風流,在各州間都有留情,與之相好者數不勝數。不過他出手闊綽,人也英俊,每段情緣都能善始善終,所以又被叫作“如意郎”。




“傳說林長鳴在救江臨齋的時候,曾以一人之力畫出了封魘陣。”明濯說,“他是個成名已久的高手,我與他素無來往,他若是想要殺我,何不直接上門?這樣遮遮掩掩的,反倒有鬼。”




“確實有鬼,”洛胥看著那斷頭香,忽然問,“他剛畫的那道血符,你見過嗎?”




“沒見過,”明濯看香還在燃,“這香淋了雨也不停?”




“斷頭一斷命到底,燃香一燃魂歸去。”洛胥說,“這是斷頭香的寓意,是勸死者安息,不要甦醒……”




他說到這裡,忽感不妙。




林長鳴用血符召出的黑霧如似鴉群,散入林間後就再無動靜,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其實還是在操傀,只是借黑霧




()遮掩,好將其他的傀儡送去別處。




“我想起一件事,”明濯說,“封魘陣——”




風雨突然大作,暴雨如簾,把他一人撲得快要睜不開眼。樹木劇烈搖晃,周圍的紙屑、草葉皆被風吹了起來。一股無形的壓力從天而降,如果這時有人從上方俯瞰整片城郊,就會發現此地的靈能正在匯聚成旋渦,如同虯龍鬧海。




“靈——”明濯擋著臉,大聲說,“被借走了!”




不錯,不止是他和洛胥,甚至是在城郊活動的所有通神者和精怪鬼靈,大夥兒的靈能都被“借”出了身體,隨著旋渦飛卷而上,成為維持咒陣的力量。




林長鳴那道血符正是為了完成封魘陣,看來他早有預謀,先是利用明晗的頭,將明濯和洛胥引至此處,又以傀儡遮掩,最終發動封魘陣。




封魘陣是苦烏族的秘法之一,也是大陣,此陣之所以會借這麼多靈,是因為它會“無中生有”,以佈陣人的意念畫出堪比現實的夢魘幻境。




洛胥拽住明濯的手腕,把人拉向自己,可是雨大如倒井,他拽著的這個明濯居然碎開了。不僅是明濯,還有他自己,周圍的一切,都像是被一隻巨手扯碎的畫紙。




世界顛倒錯亂,好似被潑上了一層墨。




——嗩吶聲聲聲響亮,靚妝人人人讚賞。




花轎顛了又顛,入了陣的洛胥回過神,發現自己成了新娘子。御君掀起蓋頭,借膝上的鏡子一瞧。




很好,沒著女裝,只挑了銀髮戴著冠,有個成親的模樣。




但是他轉念一想——




這陣中種種,都得遵從佈陣人的意念。他沒著女裝,意味著在如意郎的心中,這個“新娘子”就不是個女子。




“哐當”一聲,花轎到了目的地。簾子挑起,喜婆是個圓臉婦人,細眉細眼的,塗著兩坨胭脂。她帕子一撲,“哎喲哎呦”地叫,要給洛胥把蓋頭拉上。




“江郎君,”她喜氣洋洋,“這蓋頭自己可不能開呀!”




洛胥個高腿長,坐在花轎裡伸展不便,很是委屈。但是他聽見喜婆的稱呼,眼皮微抬,重複道:“江郎君?”




喜婆說:“是呀是呀,可不是江郎君嗎?您是咱們光州鼎鼎有名的好郎君,人人都這麼叫你。江郎君,時辰不等人,快下轎吧,不然如意郎該等急啦!”




洛胥眼皮輕跳,他知道一位江郎君,那是散還君江霜客的師父江臨齋,他還知道一位如意郎,就是剛剛碰見過的那位林長鳴。據他所知,這兩人在現實中只有一次交集,那就是數年前,江臨齋帶著弟子下山遊歷,在光州失了手。




——有意思。




洛胥把蓋頭拋給喜婆,身一彎,從花轎上下來。他靴子踩了地,兩側的嗩吶吹得震天響,更怪的事情出現了,在他面前的並不是個府宅或著酒樓,而是個河神廟。




喜婆喜滋滋地為洛胥引路:“江郎君,你瞧,如意郎已經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