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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枝悶頭回到包廂,神色有種刻意掩飾過的平淡。




導師紀斯何問:“跑哪去了,發消息也不回?”




寧枝拿出手機看了眼,剛才那聲使她暴露的消息果然是他發的。




她心情複雜,又不好說什麼,喝口茶順了順說:“在外面,沒聽到。”




紀斯何是大老粗性格,想不到那麼多,兀自嘀咕:“這位奚總派頭可真大,滿屋子的人等他一個,誒,你剛見到他沒?”




寧枝搖頭:“沒注意。”




鼻尖似乎還縈繞著那股過於禁慾的木質香,是她經過奚瀾譽身邊,風一瞬送來的味道。




他應該只知那裡有個人,卻沒想是她。




寧枝很清楚看到,奚瀾譽稍側身,將手機放下,極輕微地挑了一下眉。




他沒問她為什麼在這裡,或許覺得沒必要,或許心中已有答案。




實在是解釋不清的情形,空間內汨汨流動的水聲澆在她的神經上,寧枝放棄掙扎,與他錯身離開。




自始至終,奚瀾譽沒說一個字。




寧枝發覺,跟他這樣的人,愈是接觸愈是忌憚,她現在的心境還沒領證那天坦然。




……




約莫十分鐘,奚瀾譽在眾人的簇擁下進來。




他似乎是天生的領導者,寧枝記憶裡,她幾次遇見奚瀾譽,他都是這般被前呼後擁的狀態。




眾人興致勃勃,而他永遠是神情最淡的那一個。




一如此刻。




吳院長攜各科主任同他聊未來、聊發展、聊前景,嘴皮子都要講破。




奚瀾譽不過間或“嗯”一聲,神情淡漠。




大家已適應他這樣的風格,順著他的回應,一個說幾個捧,包廂內頃刻間竟也有熱火朝天之感。




奚瀾譽恰如自動豎起一道屏障,熱鬧是他們的,他只自顧自給自己斟了杯茶,垂眸淺啜。




他的神色間總有種不易察覺的厭倦。




寡淡疏冷。




酒喝到正酣,有人藉著酒意,想要去敬他,卻又在觸到他冰冷的眼神後,霎時清醒,轉而去敬吳院長。




吳院長只得起身應付。




可以說,這場飯局,奚瀾譽的酒,一半是靠自身氣場擋掉的,而另一半,則是倒黴的吳院長被迫替他擋的。




熱火朝天的氛圍與這裡面禪意靜默的擺設形成鮮明的對比。




在場最難受的要數朱構。




今晚這局,他本想推掉的,奈何他要給小姑娘道歉這事,鬧得大半個醫院的人都知道了。




他要是推了,遭人恥笑,說他玩不起;要是不推,還是被人明裡暗裡笑。




反正怎麼著他都落不著好。




想了半天,眼一閉心一橫,把酒杯一端,至少在院領導那得個積極配合改正的印象。




“小寧,上回給你排手術確實是我考慮不周,小姑娘確實不能當男人使,我下回肯定注意。”朱構舉了舉杯,“這杯我幹了,你隨意。”




寧枝笑了笑,沒說話。




朱構說:“怎麼,還不肯原諒主任呢?”




寧枝不為所動:“主任,您該道歉的人不是我,是那些被您從言語上輕蔑的女醫生。上回做手術,我從頭到尾撐了下來,可我記得跟我打配合的張醫生,他是中途換了個人來接手吧?可見您這套女人不能當男人使的言論並不可靠,相反,男人有時反而不如女人有耐力。”




寧枝這段話說下來連氣都沒喘,神情平淡地像在講“今天天氣還不錯”這樣的小事。




她沒什麼情緒,場內卻一瞬安靜下來。




這兒霎時成為焦點。




朱構尷尬極了,擠出個笑:“這小寧,還真是看不出來,平常瞧著不溫不火的,嘴皮子還挺厲害。”




寧枝不置可否,將桌上那盅茶飲盡,神色淡淡:“主任,有些話不吐不快,我以茶代酒,您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