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嬰 作品
第七十九章
用更直白的話來說,多虧孟軻救下了氣息奄奄的沈流霜,否則後者活不過一歲。
她敬了杯酒,轉而看向沈流霜:
“聽青枝所言,你不喜大張旗鼓。但你是大哥大嫂的孩子,必然要同所有家人見上一面——幾日後,有場為你辦的家宴。”
沈流霜臉上是不變的淺笑:“多謝。”
和認親這事兒沒什麼關係,施黛咬一口江南特色的清蒸魚,安靜往下聽。
禮貌的你來我往間,葉晚行終是道:“你……不打算留在百里家?”
一語落下,桌邊數人同時撩起眼簾。
“是。”
唯獨沈流霜神情不改,笑意平靜:“我在長安長大,來江南,怕是不大習慣。”
施黛側過視線,看向不遠處的一男一女。
葉晚行若有所思,沉吟頷首:“你到了明事理的年紀,凡事自有決斷。想留在長安,我們不會強迫。”
施黛悄悄想,這位主母大概鬆了口氣。
沈流霜落水失蹤時,僅僅幾個月大,論情誼,葉晚行和她極為淡薄。
席間看似在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實則幾句一試探,笑容裡亦有探究的意思。
另一邊,百里簫
雙目幽沉:“在長安遇上難事,來尋我們便是。”()
沈流霜從善如流:多謝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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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爹孃的事,到現在也沒個結果。”
葉晚行神色微黯:“你能活下來,實屬上天垂憐……放心,那場船難我們在查,定為你爹孃討回公道。”
她輕嘆一聲:“你們第一次來越州吧?既然在鎮厄司當差,應當對演武大會很感興趣——明日是最後一場決勝局。”
孟軻對這事頗有興致:“快比完了?”
“最後一場,最有看頭。”
百里青枝笑道:“等他們打完,看客可以上臺切磋。很熱鬧的。”
施黛順水推舟:“明天是哪兩個人打?”
葉晚行:“幻術師和皮影匠人。”
皮影匠人?
這個詞很是新奇,施黛在記憶裡搜索一番。
皮影戲是大昭的傳統民間戲劇,通常以紙板做出人物造型,利用剪影進行表演。
皮影匠人擅長剪紙成真,化影為實——
譬如剪出一把刀的形狀後,黑影凝聚,將在半空化作鋒利刀刃。
“這次甚至有文淵書院的儒生參戰,可惜敗給了皮影匠人。”
葉晚行笑道:“你們明日去擂臺邊,能見到他們。”
話題被轉開,氣氛輕鬆不少。
葉晚行的招待妥帖周全,好生盡了地主之誼,酒足飯飽,百里青枝主動提出,帶幾人在越州逛逛。
“也好。”
孟軻道:“我與敬承有事在身,先去越州的鎮厄司瞧瞧。你們跟著青枝姑娘和小閻,比四處亂轉強。”
終於可以好好看一看江南。
施黛喜上眉梢:“好嘞!”
*
走出攬月樓,市井喧囂聲如潮入耳。
施黛抱著阿狸四下環顧,發現這是越州極為繁華的路段,人馬川流,處處笙簫。
攬月樓旁是一座恢宏華美的高閣,四面鑲金嵌寶,硃紅大門前,數枚金鈴叮噹作響。
“那是珍寶閣,江南最大的寶肆。”
閻清歡為她解釋:“想去看看嗎?”
百里青枝兩眼含笑:“去瞧瞧吧。你們在越州,百里家是東道主,費用全包。”
珍寶閣名副其實,內藏多如牛毛的奇珍異寶。
施黛甫一進門,就被珠光寶氣晃得閉了閉眼。
閻清歡與百里青枝是這裡的常客,小二熱情迎上:“百里小姐、閻公子,有什麼想要的?”
閻清歡知道施黛等人的習慣,溫聲道:“我們自行逛一逛就——”
他話沒說完,迎面走來三個高壯挺拔的青年,許是剛喝過酒,酒氣熏熏闊步靠攏,與他肩頭一撞。
為首的男人渾不在意笑了笑,與江白硯擦身而過:“對不住。”
閻清歡搖頭:“沒事。”
江白硯沒出聲,視線在幾人的背影短暫停留。
施黛注
()意到他的停頓,順勢望去。
三個男人身穿棉袍,看衣著和氣質,不像大富大貴之人。
除此以外,她瞧不出有其它特別。
江白硯打量他們做什麼?
施黛正兀自思索,聽江白硯道:“你們先逛,我去去就回。”
施黛:“去哪兒?”
“方才那人擦身,盜了我的錢袋。”
江白硯笑笑:“很快回來,不會太久。”
珍寶閣的客人多為大富大貴,順理成章地,竊賊時常出沒。
他轉身離開,沒有逗留。
阿狸在施黛懷裡縮了縮身子,耳朵微動。
百里青枝做一些古玩生意,對寶物的鑑賞還算在行,一邊走,一邊介紹:
“那是從西域帶來的寶玉,旁邊的,是極北寒石。”
除卻珠寶,這裡甚至有百年的天山雪蓮,和畫中仙殘破的畫筆。
施黛滿心新奇地聽,腳步倏然頓住。
餘光掃過整齊陳列的珍寶,她瞥見一瞬藍光。
是鱗片。
數枚鱗片幽藍瑩瑩,弧度圓潤。
在它們旁側,是更為剔透的晶瑩小珠。
“咦……居然有鮫人淚。”
百里青枝一愣,罕見露出幾分興趣:“真漂亮。”
施黛卻是皺起眉。
鮫人罕見,鮫人淚更是難求,因清澄皎潔,頗受追捧。
囚禁捕殺鮫人的事,在大昭各地皆有發生。
江白硯小時候,就曾被邪修百般虐待,只為取他眼淚。
“百里小姐不是一直對鮫人淚感興趣?”
小二熱切道:“這些都是上等貨色。”
“從前閣裡沒有這個。”
百里青枝挑眉:“是近日新收的?”
小二點頭:“正是。”
施黛沉默須臾,忽地問:“從哪兒收來的?”
“這個……”
小二歉聲笑笑:“珍寶閣不透露賣家身份,小姐,對不住。”
他話音方落,施黛嗅到熟悉的冷香。
側目看去,江白硯不知何時回了珍寶閣,靜靜立於她身邊,也在看那幾顆被展示的淚珠。
觀他神情,與平日沒有差別,眼底無波無瀾,略顯懶散。
施黛再眨眼,江白硯已挪開目光,轉而望向她。
表情似笑非笑,像在漫不經心問:怎麼?
施黛:……
施黛收回視線:“錢袋找到了?”
江白硯:“嗯。”
阿狸默不作聲,輕輕嗅了嗅,困惑眨眼。
奇怪,沒有血腥味。
它原本以為,江白硯趁這個功夫出去殺了人——
施黛等人聞不到,它嗅得清清楚楚,之前與閻清歡撞上的男人,身上有股鮫人的氣息。
可那分明是人族。
不出意外的話,這些鮫人淚和鱗片
,正是那三個青年賣來的。
他們從何得來,就是個耐人尋味的問題了。
江白硯從出去到回來,不過一盞茶的時間,衣物未亂,身上也沒沾血氣。
他去做了什麼?
阿狸絕不相信,他能被人偷走錢袋。
接下來再無異樣。
閻清歡和百里青枝都是好相與的性子,帶領一行人從南逛到北,把越州風光盡收眼底。
即便是彆彆扭扭的施雲聲,眼中也溢滿懵懂的驚奇,被哥哥姐姐們塞了滿嘴甜糕和糖水,撐得肚皮滾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