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狗花 作品

123. 番外 女探花 狀似脆弱,卻堅不可摧。……





可是她清楚地感覺到,她心口最後的一點希冀與熱意,也在這金堆玉砌的皇宮裡,漸漸熄滅了。




她看見了系在一個男人身上的國祚與人生,何其脆弱。




後宮爭鬥,她各自罰過以儆效尤,卻因責罰了鴻佑帝的愛妾而被申斥責難。京郊大旱,她節下宮內開支以作賑災表率,鴻佑帝卻只丟下一句“杯水車薪”的冷笑起身離了她的寢宮。




長江洪澇,工部提呈的治水方略本就有漏洞,她遍查典籍與工部歷年的治水記錄,重修修改了一套治法,卻被鴻佑帝以後宮干政之由,罰於鳳鸞宮禁足三月。




她隨君出行,途有匪眾劫掠龍輦,她以身替之,歷經萬難逃離匪寨,趕回城中時,卻見皇帝與江南官員新進貢的書香女子白日宣淫,交頸纏綿。




那天,松煙都在她身側哭,問她何必再為皇上如此熬盡心血呢。




她卻沒有出聲,只安靜地坐在窗前,默默抄頌自己早已倒背如流的論語。




【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




竇清漪的筆尖停在那兒,許久,在忠字上落下了一片模糊狼藉的墨點。




她握著筆的手微微一顫,片刻,猛地拍落在宣紙之上。




憑什麼。




她當然不在意鴻佑帝宿在哪裡,是否擔憂她的安危,又與她到底有沒有夫妻情分。




她在意的,是憑什麼。




憑什麼不仁狹隘者可做人君,不進良言,剛愎自用,荒淫無度,卻非要做臣子者忠貞不二。




天下不該有這樣的道理。




松煙顫抖著請她息怒,她卻目光如炬地盯著攤在桌上的白紙,許久,將那滿紙的聖賢之言都攥成了一團褶皺。




是囚籠。




她讀了這麼多年的聖賢書,卻從沒從這方寸之地裡闖出來過,是因為它們、那些狀若大智慧的道理,也全都是鎖在她周身的重重枷鎖。




因為,先賢大儒們自己也從沒說過。




為什麼蠢材可登九五之尊?




為什麼她生來就要做妻子,做臣民,做賢內助?




天下的公理,不該是他們說了算的。




——




多年來壓抑在忠心之下的不甘,終在這一日浮出水面。




可卻在同時,她懷孕了。




周圍的人又喜又擔憂,小心謹慎地生怕她安不好胎,生怕她吃苦受罪。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忍受痛苦的能力遠超旁人想象,以至於在害喜嘔吐、以至於睏意全無的難眠深夜,都能安下心來讀一卷書。




她的心徹底冷了,雙目也清明得多,看得清更多的東西。




她看見了君王的忌憚與厭惡,看見了自己岌岌可危的處境。她將輕蔑與恨意藏於心底,偶爾撫著自己愈發隆起的腹部,也能感覺到一個血脈相連的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