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聽劍吟 作品

第六百一十四章-六壬六花

  香滅,門開。

  穹頂夜光重新映暗室,將室內照亮,亦將暗室之中的人面照亮,六妹滿臉志得,姐妹幾人中,就數二姐劍法,最是高超,這一手暗室劈香,這慕容谷中,除卻谷主與當年的白、煉二位師兄,恐還沒有一人,能夠做到。

  不僅是六妹,便是其他姐妹幾人,瞧得二姐這一手劈香劍法,心中亦是暗贊,二姐的劍術,比起先前又精進不少,雖說遠不及谷主,但想來便是慕容白、煉二位師兄尚在,恐也差之不遠了。

  大姐亦是暗贊二妹的精湛劍術,不由將眼神望向少年三人,但當目光略過之時,卻見三人玩味神情,那斷臂漢子,瞧得這一手劍術,也只是稍稍點頭,眸中似並未顯出驚訝之色,而那持簫的俊逸男子,也只是稍稍點頭,隨即就將目光移至少年,而那青衫,則是手託下巴,那雙星眸並未緊盯被二妹劈滅之香,反倒是在盯著二妹,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一手劍法,都無法令他們驚詫?”大姐不敢相信,正當疑惑之際,卻聞少年呢喃之聲傳入耳中。

  “端得是柄好劍...”少年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

  沒想到二妹的一手絕活,竟連幾人關注都不曾引得,反倒是對二妹手中劍提起了興趣,大姐心中雖有些許怒意,但此刻尚在賭約時分,少年還不曾劈香,不是發作之時。

  不過轉念卻又暗贊少年眼力之強,二妹手中之劍,確不是凡品,曾是江湖中知名劍客依仗的兵刃,只不過那劍客遇到了此生勁敵,身負重傷,無奈之下,只得尋到慕容谷,以隨身兵刃為當,換來救命之藥。

  藥雖到手,但卻無法救其性命,當他死於非命之後,這柄江湖名劍,終歸慕容谷所有,而二妹侍奉谷主有功,又喜名劍,谷主便將這江湖名劍賜下,二妹得之,視若珍寶...

  不過轉念想到眼下比鬥之時,這少年不去想破關之法,卻將關注放在長劍之上,大姐一時間也摸不準,到底是這少年對劈香比鬥胸有成竹,還是壓根就不曾將這比鬥放在心上。

  冷笑一聲,大姐衝著二妹單手微招,二妹妹立時明瞭,將手中兵刃遞將而來,大姐手握長劍衝少年開口:“莫說我家妹妹依仗兵刃之利,佔了你的便宜,你也大可用我家二妹的劍來...”

  穹頂夜下,暗室之中本就不明,大姐話音未落,已被一抹劍光所驚,那劍光清冷,彷彿皎月之光,將暗室之中的女子們美豔俏面盡數照亮,閃出他們眼眸中的絲絲驚詫。

  少年手中也有一柄劍,一柄月光長劍,照亮暗室的劍光正來自於此,直至瞧見了少年手中劍,姐妹幾人才知,為何這三人面對二姐這一手暗室劈香,面上不顯驚詫了。

  此等神兵,襯得大姐手中江湖名兵如同廢銅爛鐵,而能擁此等神兵的,又豈是不會用劍之人...

  果不其然,還未等眾女子從少年手中劍上抽回思緒,便聞少年之聲響起:“幾位姐姐莫要麻煩了...”

  眾女循聲而望,只見少年扯下他那破爛青衫衣衫一條,隨即矇住自己雙目,朗聲開口:“幾位姐姐若還擔心我這衣衫透光,便再為我再纏上些許遮光之物...”

  此言一出,令得眾女同驚,先前暗室之中,尚能以目視燃香之頂,可眼下香尚未燃起,他便要矇住雙眼,不見燃香所在,又如何劈香...

  “大姐,無論這小子耍的什麼把戲,莫要讓他使詐才是...”六妹之言,響在耳邊,令大姐暫斂心思,暗忖妹妹所言不錯,當即將手中劍還予二妹,隨即抬步上前,細細打量一番,見少年以青衫衣角矇住雙眼,並未使詐,隨即退回香臺前,向著身後姐妹們使了使眼色,隨即繼續開口。

  “小子,你若能矇住雙眼於這暗室之中劈中燃香之頂,我們姐妹自當認輸。”

  聞聽此言,矇住雙眼的少年循聲側首,隨即笑道:“那便一言為定,還請姐姐燃香罷。”

  六妹冷哼一聲,心中暗忖:“二姐習劍已有數載,方能練出這一手暗室劈香,瞧著小子不過十八九歲年紀,即便他八歲習劍,也不過十年,哪能有此等劍術...”

  心中不屑之時,身旁大姐已從二姐手中接過火折,紅唇輕啟,吹氣若蘭,室內頓生火焰躍動之聲,掌心微移,直至適才被二姐長劍所滅的燃香之上。

  火焰過處,香首即燃...身後六妹正欲開口,卻被大姐眼神止住,眾姐妹相交多年,僅是一個眼神,眾人頓知大姐心意。

  “大姐果然心思細膩,若我等適才開口,說不定那少年憑心中記憶,尋聲而刺,便能做到劈香之舉,如此移開幾分,再開口,這少年便會上當...”即便不信少年能夠矇住雙眼,以劍劈香,二姐仍是佩服大姐細膩心思,心中暗忖之際,大姐已然出聲。

  “香已燃,還請動手罷...”

  望著一眾紅袍女子環起手來,一副看戲的神情,尺夜眉頭微蹙,暗道這些女子實是狡詐,正想要開口提點木兄弟時,卻被一旁陳慶澤伸手阻住,回首便瞧見陳兄輕輕搖首,迎其目光,頓時讀懂了陳兄心意。

  “木兄弟...真能做到嗎...”即便見識過木兄弟精妙絕倫的劍術,但矇眼劈香,屬實聞所未聞...

  就連尺夜心中也對少年生疑,一直冷眼旁觀的慕容厚更是搖首微嘆,暗忖他總歸是少年爭強,已是在心中暗暗思索,若他劈香不成,自己該如何替他圓場,令他能入風凌當。

  正思忖之際,忽聞清脆劍鳴之聲響於暗室之中,連忙抬眸,正瞧見那抹月光灑落,接連落在燃香之上...

  不似先前二姐點劍劈滅燃香,少年這劍極快,快到無論慕容厚還是眾紅袍婢女皆不敢確認他已劈中燃香之時,少年已然收劍,扯下矇住雙目的青衫衣角。

  只在暗室眾人尚沉浸在適才少年抖腕灑落劍光英姿中,不曾回神之際,卻聽他已然開口:“姐姐們,我已闖過此關,還請出下關吧...”

  此言一出,除卻陳慶澤並尺夜二人,其餘眾人皆駭,六妹本想出言呵斥少年,燃香未滅,莫說大話之時,卻瞧見了二姐眸中那深深的忌憚。

  並未望向少年,二姐只是怔怔瞧著那不曾熄滅的燃香,數息之後,眼中忌憚化作頹然,喃喃開口。

  起初眾姐妹並未聽清二姐口中喃喃之言,但當六妹湊近幾分,聽得真切,不由瞳仁劇震,二姐喃喃而語的,竟是同一句話。

  “不可能的...不可能...他如此年紀,竟能有如此劍術...難不成我多年努力...”

  聽得二姐之言,六妹仍不相信,忙移步至香案前,定睛望去,才知二姐為何怔於當場,數根燃香之頂,皆有小小凹槽,若不是瞧見適才如月劍光灑落,任憑如何,六妹皆不會相信這燃香之頂的凹槽是少年手中長劍所留。

  矇住雙眼,以劍刃點香,不僅未滅燃香,反在燃香之中,留下劍痕,這是何等腕力,何等內力掌控...直至此時,六妹方才醒悟,為何在聽得暗室劈香之時,隨行少年的兩人會露出那等玩味神情,哪是因沒把握以劍劈香,反是這比鬥劍術之舉,在他們看來,簡直如同自入甕中般愚蠢...

  一旁的慕容厚自然也瞧見了這少年留在燃香之上的劍痕,心中暗驚之餘,亦將目光瞥向那些眼高於頂的女子們,她們仗著侍奉谷主身旁,從不將自己放在眼中,如今自是樂得見到他們吃癟。

  大姐終歸是大姐,眼神少許驚慌閃過,立刻鎮定下來,毫不掩飾開口:“是我等姐妹太小看人了,早該想到,能闖至蓮花山風凌當的,又豈是碌碌無能之輩...少俠這一手劈香劍法,我家二妹,確是不敵...這第一關少俠算是過了。”

  從‘小子’到‘少俠’,稱呼的轉換,已足以證明一切,言畢,不待少年幾人再開口,心思早定的大姐,便再開口:“既閣下能矇住雙眼劈中暗室之香,這第二關劍術之關,依我看,也不用再比了...”

  少年未因輕鬆闖過第一關而傲,適才的激怒之舉也不過是為能入得風凌當中查探,如今已過兩關,當即開口:“那便請姐姐們出這第三關吧。”

  聞得少年言語之中,未有倨傲,一眾紅袍婢女們面色稍緩,便是火爆性子的六妹也被少年劍術折服,不再衝動。

  “我等姐妹六人,侍奉谷主多年,倒是習練了些許武藝傍身...這第三關,只要少俠闖得過我等姐妹合力之陣,這三關便算得上少俠闖過了。”見得少年適才劍法,大姐已收斂了輕視之心。

  聽得大姐之言,眾女頓時明瞭,隨大姐身影閃動,紛紛施展身法,躍出暗室。

  慕容厚瞧得少年適才劍術,心中早已篤定,師父這幾婢女無論如何也擋不住他入風凌當了,心知錦上添花雖不如雪中送炭,但此時若能博得師父之客的些許好感,總好過他上山之時,在師父面前直言自己與她們出手為難的好。

  見得少年亦要隨眾女子躍出暗室,當即壓低了聲線開口:“六壬六花...暗含八門...”

  聲雖輕,但暗室之中,卻聽得真切,不僅將出的少年身形一滯,便是一旁陳慶澤與尺夜二人,亦同回首,眼神落於為三人帶路的紅袍身上。

  “小兄弟自去,不必謝我...破陣上山,若能在師父面前美言幾句...慕容厚自是感激不盡...”拱手一禮,慕容厚紅袍身影漸漸隱沒暗室之中。

  少年三人對視一眼,隨即縱身而出,落於風凌當外之時,見六女已佈下圓形陣法,面向自己,見少年縱身而出,齊齊動身,擺出相邀手勢。

  旖旎風光再現,不過場中三人皆無心欣賞,尤是少年,見六女佈下此等簡單之陣,如孩童圍攏成圈玩耍一般,深知這慕容谷中,看起來愈是尋常簡單之處,便是危機所在,當即提起十二分戒備,反持斷月,抱拳以禮。

  大姐似已不願再等,單掌再引。

  “請!”

  少年禮畢,微微側首,衝著肩頭雪貂,柔聲輕言:“且去陳大哥處等我片刻,待入了這風凌當,讓你飽餐一頓。”

  雪貂聽得少年之言,歡喜異常,當即從少年肩頭一躍而起,直落於陳慶澤懷中,衝著二位兄長略一點頭,少年隨即持劍,施展雲縱,化作青芒殘影,風捲而起...

  眾女擺下陣來,見得少年輕功,比起那一手劈香劍法,不遑多讓,當即收斂心思,凝心應對,直至青衫翩然落於六人正中,方齊齊轉身,面向對敵。

  劍眉微蹙,星眸一掃,少年抱拳。

  “請”字一出,青衫頓消,化作殘影陣陣,直撲六人之中最是衝的六妹而去,適才數她的性子最是衝動,想來也是這陣法之中最是薄弱一環,以此破陣,當得正解。

  少年輕功本就不弱,這六人陣法,本就數丈之距,施展點水至巔,轉瞬即至,已能瞧見那六妹的驚詫目光...上山之前,不想傷人,且幾女也並無惡行,故而未出斷月,只以劍指直擊她肩胛,想要制服於她,陣法自破。

  可當臨近一瞬,卻見那女子面上一閃,若非少年經歷多場生死之鬥,只會認為自己眼花而已,心中戒備一起,收指點地,身形後躍,未作絲毫猶豫。

  萬幸少年退得快,只在收指一瞬,兩柄長劍,悄然同至,於肋下斜刺而上,若少年不曾收指,即便能正中女子,這雙劍也定會從他肋下直入心脈...

  “好險!”躍離開來,少年暗自慶幸未曾輕敵,可心神未定,卻覺耳後劍鋒破空之聲又至,連忙俯身避讓,才將低頭,卻見又是兩柄利劍,自下而上刺咽喉要害而來。

  少年連忙翻身,終是避開直取要害的兩劍,連連後躍數丈,想憑輕功躍離,重新闖陣,可當落定身形,卻赫然發現,自己不偏不倚,仍處她們六人陣法正中,不僅如此,適才避開殺招連連,她們竟連站位都不曾錯開。

  “這是何陣...”少年暗暗驚訝。

  似看穿了少年心思,大姐持劍凝聲。

  “陣曰:六壬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