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青木 作品

第 137 章





陳盡安答應一聲,低著頭進屋去了,屋裡燈燭明亮,馮樂真隨意倚著柱子坐在地上,垂著雙眸不知在想什麼。




聽到腳步聲,她捏了捏眉心:“都說了本宮不餓……”




“殿下。”




馮樂真聽到陳盡安的聲音,頓了頓後抬起頭來,臉上閃過一絲無奈:“你怎麼來了,又是阿葉那丫頭叫你過來的?”




陳盡安到她跟前蹲下,這才瞧見她的手邊的地上放著一塊明黃的東西。自從頂替了楊閱山的身份,這樣的東西他也見過不少,只是瞧著制式與他看到的不太一樣。




見馮樂真沒有反對,他將東西拿起來,看清上面的內容後愣了愣。




“殿下,這是……”他一開口,聲音難掩震驚。




馮樂真閉了閉眼睛,抬眸看向他:“我要進宮,去見馮稷。”




“好。”陳盡安點頭。




馮樂真一頓:“你不勸我?”




“剛才有人勸殿下了?”陳盡安反問。




馮樂真沉默一瞬:“阿葉、婉婉、範公公都勸了,說宮門已經關了,深




夜開啟不合規矩(),為免落人口舌最好是別去。




她是被勸了多少次?()_[((),才能說得這樣流暢?陳盡安眼底泛起笑意:“殿下想去就去,天塌下來有卑職頂著。”




馮樂真抿了抿唇,神色緩和了些。




“但是殿下,去之前能不能先用膳?”陳盡安小心地問。




馮樂真靜默片刻,點頭答應:“好。”




陳盡安終於長舒一口氣,當即去門口讓阿葉傳膳。阿葉一早就準備好了,聞言趕緊將飯菜端到屋裡,結果一進門看到馮樂真還在地上坐著,剛要去請她起來,陳盡安便無聲搖了搖頭。




阿葉擔憂地看了馮樂真一眼,到底是轉身離開了。




陳盡安端著碗,將各式的菜都夾了些,然後重新回到馮樂真身邊,學著她坐到了地上。




“殿下,卑職餵你。”他認真道。




馮樂真看他一眼,不語,卻在飯菜送到唇邊時沒有拒絕。




一口菜一口飯,陳盡安手裡的碗很快就空了,正當他要再去盛一些時,馮樂真嘆了聲氣:“已經飽了。”




陳盡安聞言立刻放下碗筷:“那殿下去更衣,卑職去準備馬車,我們這就去宮裡。”




馮樂真靜靜看著他的眉眼,許久才輕笑一聲:“算了,明天再去吧。”




陳盡安心下鬆了口氣,面上卻半分不顯。




“那卑職扶您起來?”他又問。




馮樂真答應一聲,將手遞給他,陳盡安笑了笑,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又去端了藥給她。




“都喝好久了。”馮樂真眉頭輕蹙,卻也沒有拒絕。




其實不難喝的,沈隨風也不知在藥里加了什麼,味道甜甜的,沒有半點苦澀。




陳盡安看著她將藥一飲而盡,想起沈隨風的叮囑,又道:“沈先生說了,殿下就是要趁年輕的時候調養,方能長命百歲。”




“已經調養許久了,”馮樂真嘆氣,“喝得本宮近來是面色紅潤胃口大開,連前幾日的月信都比從前多了不少。”




陳盡安揚唇:“可見是有用的,殿下更要多喝了。”




馮樂真掃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任務已經完成,陳盡安將她送回寢房,說了句今夜卑職在門外值守便要出去,卻被馮樂真拽住了衣角。




“傷勢恢復得如何了?”她問。




陳盡安:“已經有五六成了。”




“衣裳脫了。”習慣了他報喜不報憂,馮樂真非要親自看到才放心。




陳盡安頓了頓,老老實實開始脫衣裳。




已經深秋,雖然屋裡的燈燭驅散了些許冷意,但衣裳一件一件褪去,身子暴露在空氣裡,他還是被激得顫了一下。




燭光下,馮樂真的視線落在他身上,當看到一塊塊斑駁的痕跡時,不由得蹙緊了眉頭:“怎麼還未好全。”




“沈先生說了,卑職全身上下的皮膚都被燙壞了,所以要像蛇一樣慢慢褪下一層,等褪完就好了。”陳盡安侷促地想遮住身上那些醜陋的痕跡,




()可惜只有一雙手,而那些痕跡全身都是。




馮樂真沒有說話,伸手想去摸他還沒褪皮的黑沉沉的皮膚,陳盡安卻下意識後退一步。




“殿下別碰,髒。”他艱難開口。




馮樂真抬眸看他一眼,突然俯身在那些痕跡上親了親。




無端帶起些許情潮。




陳盡安的身體倏然繃緊,小腹上的線條愈發凌厲漂亮,馮樂真無聲笑笑,又很快一聲嘆息。




“且養著吧,總能養好的。”她說。




陳盡安答應一聲,撈起衣裳快速往身上套。




馮樂真看著他穿好裡衣,又要去拿別的衣裳時,她突然說了句:“我今晚心情不好,你留下陪我。”




陳盡安彎腰撿衣裳的動作一停,怔怔抬起頭來。




“哦……好,卑職遵命。”他趕緊站起身,手裡還撈著一件黑黢黢的外袍。




寢房的燈只亮了不到半個時辰便熄了,緊閉的門窗沒有再打開的意思。阿葉在門口默默守了一會兒,總算鬆了口氣,跑去找範公公了。




範公公都打算歇下了,突然跑過來一個小丫頭敲門,他趕緊穿好衣裳去開門:“大半夜的不睡覺,怎麼又跑來了?”




“公公,您是怎麼知道陳盡安一定能讓殿下聽話的?”阿葉眼睛發亮,好奇詢問,“真要論起來,瞭解殿下和先帝那些事的傅大人、從醫者角度勸說的沈先生,哪一個都比笨口拙舌的陳盡安好吧,可您為何不讓我去找他們兩個,偏偏要叫陳盡安過來?”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陳盡安比他們更合適唄。”範公公已經困了,說了兩句就要轟人。




阿葉卻不肯走,堅持要他說明原因。




範公公無奈,只好仔細解釋:“傅大人和沈先生也挺好的,甚至是遠在雲明的祁世子,又或是那個叫聞歌的,也都是不錯的人,但在與先帝有關的事上,只有陳盡安能安慰到殿下。”




“為何?”阿葉不解。




範公公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想了半天才說:“大概是因為,傅大人有大仇要報,沈先生心懷天下百姓又更看重自由,祁世子就不必說了,爹孃為他傾盡所有,他自不能相負,就連聞歌,一個一無所有的刺客,也可以為了自己堅守的原則放棄殿下,就像當年的先帝,真心疼愛殿下,將殿下看得如眼珠子一般,卻從未將她視作第一選擇。如今殿下正傷心,你叫他們來安慰殿下,殿下只會愈發難過。”




“但陳盡安不同,他看重殿下,也只看重殿下,以殿下之喜悲為喜悲,以殿下之好惡為好惡,從不例外,從無更改,他來了,等於提醒殿下,縱然全天下的人不選她,他也會選她,”範公公說著,突然笑了一聲,“若老奴猜得沒錯,昔日的傅大人,於殿下眼中也是這般,可惜……”




可惜一步錯,便是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