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青木 作品

第 129 章





她越想越恨,越想越驚懼,終於在一個無人知曉的夜晚徹底瘋了。




傅知弦一進門,便看到她抱著一個鳥籠瘋跑而來,幾個婢女焦急而無奈地追在後面,一邊追一邊勸她不要再跑了。




眼看她要撞上來了,侍衛當即要護在傅知弦身前,傅知弦卻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上前。侍衛頓了頓便沒有再動,




()傅知弦一臉平靜,看著她瘋瘋癲癲朝自己跑來。




還有三五步撞上時,傅大夫人對上他的視線,愣了愣連忙轉了彎。




傅知弦見狀輕笑一聲:“看來傻得不算太厲害。()”




自從您被長公主救下後,她便惶惶不可終日,前天徹底失心瘋了。?()”侍衛低聲回答,“卑職找人給她診過了,確定不是裝的。”




傅知弦面色平靜:“傅大夫人是遠近聞名的大家閨秀,一向把規矩看得比命更重,若不是真瘋了,也不會衣衫不整地亂跑。”




“府中有瘋婦,傳出去到底名聲不好,大人可要……”侍衛做了一個手起刀落的動作。




傅大夫人還在庭院裡亂跑,追在後面的婢女們早就厭煩了,但礙於傅大人還看著,半點不敢怠慢,只是繼續苦苦哀求。




傅知弦看著這樣一場鬧劇,靜默片刻後道:“瘋都瘋了,就留她一命吧。”




“是。”侍衛答應一聲,攙扶他繼續往前走。




傅知弦慢吞吞地走著,將鬧劇漸漸拋擲身後,只是一隻腳邁進庭園的石門時,後面那個抱著鳥籠的瘋婦突然咬牙切齒:“淹死你,淹死你這個賤女人……”




傅知弦腳下一頓,回頭看去時,就看到她死死掐著鳥籠,好似掐住了誰的脖子。傅知弦靜站片刻,面色平靜地繼續往前走。




當天夜裡,出身高貴的傅大夫人便淹死在自家的池塘裡,被打撈上來時雙眸恐懼圓睜,原本抱在懷中的鳥籠套在頭上,乍一看好像浸豬籠而亡。




短短半個月,傅家大爺沒了,大夫人也沒了,只剩下一個被皇上厭棄、似乎也沒被長公主重用的傅知弦,昔日風光無限的傅家,如今就像沒了根基的空中樓閣,風一吹便搖搖欲墜,人人都避之不及,唯恐一不留神就會砸到自己。




傅家大夫人死的第二天清晨,馮樂真便聽說了這個消息,她當時只是淡淡說一句知道了,彷彿一切與她無關,但一入夜便叫人準備了馬車。




時隔四年再來傅家,心境已經大不相同,看著院中衰敗的景象,馮樂真眉頭直皺。




她進傅知弦寢房的時候,某人正在上藥,一層層紗布褪去,猙獰的傷口便暴露在空氣裡。除了陳盡安給的那一劍,其他大多是鞭子抽出來的傷口,唯有肩胛處有兩個血窟窿,那是耙子扎出來的痕跡,已經過去這麼多天仍然在滲血,比心口的劍傷瞧著還可怖。




“這些狗奴才,當真是膽大妄為。”馮樂真淡淡開口。




傅知弦淺淺一笑:“倒也不能全怪他們?”




說到底,那些人若不是為了討好某位大將軍,也不敢在事態不明時就對自己動手。




馮樂真怎會聽不出他話裡的意思,只是懶得搭理。




傅知弦也不介意,看了正在包紮的大夫一眼,大夫當即低著頭出去了。




“殿下可否幫個忙?”他抬起眼眸,無辜詢問。




明明是男子,卻偏偏生了一雙波光流轉的眼睛,眼皮一抬一闔,簡直要勾人心魄。




馮樂真盯著




()他看了片刻(),緩步走上前去。




看到她拿起紗布●[((),傅知弦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多謝殿下。”




“傷勢恢復得不錯,看來是悉心養著了。”馮樂真隨口說了一句,便專注於為他包紮傷口。




纖細漂亮的手指時而劃過皮膚,帶來新奇又熟悉的輕微刺痛,偶爾紗布要纏繞時,她只能用雙臂環上他勁瘦的腰。




為了方便上藥,他只穿了一條褻褲,上身始終是赤著的,馮樂真拿著紗布去環的瞬間,臉頰無意間擦過他緊實的胸膛。




空氣突然有一瞬熱得厲害,彷彿他的體溫。




傅知弦喉結動了動,好一會兒L才緩緩開口:“不好好養著,殿下是要生氣的。”




是回應她上一句話。




馮樂真眼睫微動:“本宮才懶得管你。”




傅知弦笑笑:“若真是懶得管,就不會抽空來看我了。”




馮樂真手指一停,毫不客氣地戳在他一處傷口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氣。




“到底哪學的壞毛病,越來越喜歡動手了……”傅知弦苦笑,卻不敢再惹她。




屋子裡短暫地恢復了安靜,只是傅知弦很快又打破了這份安靜:“皇上近來頻繁召陳盡安進宮,催促他儘快帶兵北上。”




馮樂真面色不改:“傅大人都被皇上厭棄了,還有心情關心這些呢?”




“已經被皇上厭棄了,自然要努力一些,爭取別再讓殿下厭棄。”傅知弦揚唇。




馮樂真看他一眼,又聊回正事:“組一支可用之軍哪有那麼容易,咱們的皇上還是太想當然了。”




“除了此事,似乎還聊了別的,只是談事時不讓任何人近身,所以我的人也沒得到什麼消息,”傅知弦笑道,“殿下這次如此折他臉面,只怕他又要有動作了。”




“隨他去,兵來將擋就是。”馮樂真雲淡風輕。




說話的功夫,傅知弦的傷皆已經包紮好,馮樂真隨意將手上的藥膏擦掉,正要去洗個手,傅知弦卻突然握住了她的手指。




馮樂真一頓,平靜看向他。




“指甲長了,微臣給你修修吧。”傅知弦仰著頭,波光流動的眼眸裡,清晰地倒映著她的臉。




從她進門開始,兩人就沒有聊過傅大夫人的死,沒聊過傅知弦大仇得報的心情,有些事似乎也沒必要聊,兩人實在太過熟悉,前後兩世,幾十年的時光裡,有大半時間都骨血交融。




她今日來,也不過是來看看他。




“殿下。”傅知弦似乎意識到她要拒絕,握著她的手愈發用力。




許久,馮樂真輕輕嘆了聲氣。




還是容易心軟啊。




夜色漸深,燭火搖晃,窗外不知何時下了一場小雨,淅淅瀝瀝淋溼了花圃,原本盛開的花兒L被潮溼的空氣壓彎了枝葉,在風中顫顫巍巍好不可憐。




小雨過後,空氣清新,馬車悄無聲息從傅家後門出來,朝著長公主府去了。




馬車裡,馮樂真摸了摸被修得圓潤精巧的指甲,略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已是深夜,雖然還沒到宵禁的時間,大街上已經沒有行人了,馬車在空曠的路上疾馳,馮樂真靠在軟榻上不知不覺睡了過去,一陣風吹過車簾,她倏然驚醒,蹙著眉捏了捏鼻樑,正要問還有多久才到家裡,便聽到了車輪碾過石板路的聲音——




是另一輛馬車的聲響。




馮樂真掀開車簾抬眸看去,恰好一輛馬車迎面走來,朝著她相反的方向去了。




兩輛馬車擦肩的瞬間,又一陣風吹起,將兩輛馬車的車簾吹得翻飛,馮樂真若有所覺看去,恰好對上一雙沉靜堅毅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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