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青木 作品

第 127 章





“今日的煙火呢?”馮樂真又問,“你難道不知,這場煙花一放,你的前途也就完了?”




傅知弦靜默片刻,揚唇:“殿下,我上一世活到了二十歲,權勢滔天,位極人臣。”




馮樂真眼眸微動。




“到了那個位置,才發現不過如此,所以這一世,我不打算再去了,”傅知弦笑笑,指尖隔著虛空點了點她心口的位置,“我想試一試,看能不能回到這裡。”




馮樂真不說話了。




傅知弦也沒有過多言語,低著頭給她倒了杯茶。




一路無言到了長公主府,馮樂真一邊下馬車,一邊吩咐車伕:“送傅大人回府,路上不必揹人,怎麼招搖怎麼來。”




“殿下若真有心成全,不如留我一夜。”傅知弦含笑趴在車窗上,眉眼彎彎無辜風流。




馮樂真抬眸掃了他一眼,頭也不回地進府了。




傅知弦唇角笑意漸漸淡去,許久後緩緩說一句:“去鬧市繞一圈,務必叫所有人都知曉,我是坐著長公主府的馬車回去的。”




“是。”




車伕得了馮樂真的話,又被傅知弦叮囑,自然要盡心盡力,於是不僅去了鬧市,還多轉了幾個地方,恨不得叫全京都的百姓都瞧見他們招搖過市。




這樣做的後果便是,流言很快便鋪開了。




馮樂真不關心這些事,一到家便去睡了,秦婉找來時,她已經睡得昏天暗地。




“這……今日怎麼睡這麼早?”秦婉驚訝。




馮樂真在明月閣見到陳盡安時,阿葉正在四周查探,因此錯過了兩人的會面,也不知道陳盡安還活著,此刻聽到秦婉提問,也是摸不著頭腦:“我、我也不知道啊,一回來就睡了,往日都很難入睡的。”




“不管怎麼樣,能睡著是好事,吩咐下去,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得打擾殿下。”秦婉看了眼緊閉的房門,聲音都透著幾分鬆快。




阿葉連忙答應。




馮樂真這一覺睡得極為沉靜,等醒來時已經是日上二竿,她看著傾瀉了一地的陽光,許久才輕緩地笑了一聲。




“殿下,您終於醒了,”阿葉急匆匆上前,“奴婢都快急死了,但秦管事說了,天大的事也不能打擾您休息,奴婢只好乾巴巴地等著。”




“什麼事這麼急?”馮樂真捏著眉心問。




阿葉:“殿下您忘啦,今日要去見吏部尚書呀,下午還得去餘家,時間緊湊得很。”




馮樂真沒太當回事:“既然時間緊湊,就只做一件事好了…




…去見吏部尚書吧,餘家明日再去。”




阿葉怔愣地睜大眼睛,一時忘了答話。




馮樂真抬眸:“怎麼了?”




“殿、殿下,您怎麼了?”她憂心忡忡地摸摸馮樂真腦袋,確定不熱後眉頭皺得更緊,“也沒起熱啊,怎麼突然倦怠了?”




“不是倦怠,”馮樂真拂開她的手,“只是覺得時間充足,沒必要這麼著急。”




說罷,她靜默一瞬,“慢慢來吧。”




“是……”阿葉乾巴巴答應一聲。




馮樂真看一眼窗外:“這個時候,傅知弦應該已經進宮了吧。”




“半個時辰前就進宮了,似乎是被皇上召去的。”阿葉派了人盯著傅家,對傅知弦的行蹤瞭如指掌。




馮樂真唇角勾起一點弧度,沒有再說什麼。




皇宮,御書房。




“傅愛卿不解釋?”馮稷看著他,面色陰晴不定。




傅知弦面色淡定:“微臣不知該解釋什麼,還請皇上指點迷津。”




“你少給朕裝傻!”多日來的壓力逼得他一點就炸,當即將桌上一切都拂到地上,嚇得宮人們大氣都不敢出,紛紛跪在了地上。




傅知弦倒是鎮定:“微臣真的不知。”




“你說!昨日的煙火是怎麼回事?為何所有人都傳你與長公主言和了?!”馮稷怒聲質問。




傅知弦掃了一眼屏風,不經意地笑笑:“煙火是殿下執意要放,流言是旁人執意要傳,微臣什麼都沒做過,也不知該解釋什麼。”




“這麼說,你是無辜的?”馮稷逼問。




“真論起來,也不算無辜,”傅知弦嘆氣,“都是微臣不好,生了一張討長公主殿下喜歡的臉,她非要重溫舊夢,微臣又能如何。”




馮稷眼皮一跳,屏風後也傳出了輕微的響動。




“皇上你說,微臣能如何?”傅知弦將問題拋給馮稷。




馮稷目瞪口呆,半天說不出話來。




許久,他怒問:“你不樂意,她還敢強迫你不成?!”




“她是長公主,有什麼是她不敢做的事?”傅知弦反問,“昨日微臣不肯赴約,她便威脅要毒殺微臣全家,就像毒殺微臣大伯一般,微臣只好委曲求全,誰知她還不滿足,在馬車上就要對微臣行不軌……”




“夠了!”馮稷額角青筋直跳,不想聽自己親姐姐的風流韻事。




傅知弦一臉無辜:“皇上,微臣也是沒辦法。”




馮稷深吸一口氣:“所以是朕錯怪你了?”




傅知弦唇角掛著淺淺的笑,不言語。




馮稷頭痛欲裂,再開口時聲音緩和了許多:“若真是朕錯怪愛卿了,朕在這裡給愛卿賠個不是。”




“皇上折煞微臣了。”傅知弦低頭。




馮稷嘆氣:“想來愛卿也理解,如今是多事之秋,朕已無可用之人,若是愛卿再背叛,朕真是要走投無路了……幸好,愛卿還記得當年對先帝的承諾,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朕也就放心了。”




先帝的名頭一用出來,整個御書房都安靜了。




不知過了多久,傅知弦終於緩緩開口:“微臣無一日不記得先帝所言。”




馮稷短促地笑了一聲:“那就好。”




傅知弦又在御書房待了片刻,終於還是離開了。




他一走,馮稷的臉色徹底陰沉,盯著早已經空無一物的桌面久久發呆。




陳盡安在屏風後站了片刻,冷靜之後垂著眼眸出來了:“皇上。”




馮稷猛地回神,對上視線後略微放鬆了些:“你覺得,傅知弦的話可信嗎?”




“皇上信嗎?”陳盡安反問。




馮稷笑了一下,聲音透著古怪,笑完便不吱聲了。




許久,他才說一句:“朕如今已經不知該信誰了。”




“卑職不信他。”陳盡安說。




馮稷眉頭一挑:“朕倒是鮮少見你如此直白地說話。”




“皇上,傅知弦是聰明人,這世上最不可控的便是聰明人。”陳盡安神色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