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青木 作品

第 126 章





他靜默許久,最後緩緩直起身子,故作不解地問:“什麼密旨?”




“少同本宮裝傻,”馮樂真掃了他一眼,“昔日你曾親口承認,先帝曾給你留了兩道密旨,一道是不論本宮犯了多大的錯,都要毫無條件赦免,第二道是什麼,你如今也該告訴本宮了吧?”




“殿下想




知道?”傅知弦勾唇。




馮樂真看著他的眼睛:“傅知弦,你該知道,如今這道密旨上不論寫了什麼,都無法再動搖本宮的地位半分。”




“既然如此,殿下為何還要問?”傅知弦反問。




馮樂真不說話了。




傅知弦淺笑:“因為殿下知道,先帝雖去了將近十年,但積威仍存,密旨上若是對你不利的內容,你這些時日對那些中立派的拉攏,只怕頃刻間化為烏有。”




馮樂真眼神漸冷。




傅知弦抬手蓋住她的眼睛:“殿下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從來不是你的敵人。”




“那就證明給本宮看,”馮樂真眼睫輕眨,無意間劃過傅知弦的掌心,猶如羽毛輕輕撫過,“毀了那道密旨。”




傅知弦喉間溢出一聲輕笑:“那可不成,我還指望用這道密旨,跟殿下換點什麼。”




馮樂真皺了皺眉,正要說什麼,傅知弦突然起身往外走,她冷淡看著他的背影遠去,月光落在他的身上,無端叫人覺得清冷。




傅知弦走到一半時,突然停了下來,一回頭便對上了馮樂真的視線。




他笑了起來,俊得不可方物:“殿下從未對陳盡安生出什麼情愫吧,否則當初也不會小情人不斷,更不會讓他護送祁景清去雲明,怎麼如今不夢那些個小情兒L,反而在夢中喚他的名字?”




“做夢的事你也管?”馮樂真面色平靜,對他知道自己的事也不覺得奇怪。




傅知弦笑笑:“倒不是管,只是好奇。”




馮樂真面無表情與他對視。




“是因為他死了,才在殿下這兒L顯得特別麼?”傅知弦故作恍然,“也是,活人與活人尚能一爭,卻是怎麼也贏不了死人,對嗎殿下?”




馮樂真不悅抬眸,想看他究竟要說什麼。傅知弦卻什麼都不再說,瀟灑轉身離去了。




傅知弦一走,阿葉便緊張兮兮地進來了,一進門便問:“殿下,究竟出什麼事了,傅大人竟然深夜來訪。”




馮樂真無言看她一眼,嘆氣:“你以後少跟他說話。”




阿葉愣了愣,意識到自己上當後臉頰登上紅了,氣得原地叫囂:“奴婢以後再信他就是小狗!”




馮樂真被她的言語逗笑,拿著披風往屋裡走:“也沒那麼嚴重。”




“奴婢見他一臉緊張,還真以為出什麼事了,結果他就這麼騙奴婢,”阿葉仍是氣哼哼,“早知道就不讓秦管事給他送禮了。”




“送禮?”馮樂真一頓。




阿葉:“是呀,生辰禮。”




說罷,意識到自家殿下和傅知弦已經並非從前的關係,她又趕緊解釋:“是秦管事準備的生辰禮,明日就是傅知弦生辰了,她說殿下與傅知弦雖然已經退婚,關係也不復從前,但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所以這幾年他每次生辰,她都會代表長公主府送一份生辰禮,只是殿下不在,煙花是不再放了。”




馮樂真遲緩地眨了一下眼睛,扭頭看向窗外的月亮。









怪會這麼圓,原來今日是中秋。




不,已經過了子時,應該說昨日是中秋。




難怪傅知弦為何會問,是不是特意選了昨日送傅武歸西,她當時沒聽懂他的意思,現下倒是明白了。




仇人之死撞上二十八歲生辰,也難怪他會深夜前來。




“殿下?”阿葉見她遲遲不語,心裡突然有點犯嘀咕。




馮樂真回過神來,笑笑:“既逢佳節,可有給府中上下發些賞銀?”




“都發了的,秦管事支的銀子,範公公負責發的,只是殿下太忙,便沒拿這些小事來煩擾您。”阿葉忙道。




馮樂真點了點頭:“那就好,本宮近來也是忙糊塗了,有他們操持府中事務,本宮才放心些。”




說罷,她眸色柔和幾分,“去睡吧,本宮也要歇下了。”




“是!”阿葉答應一聲,便腳步鬆快地離開了。




馮樂真又一次看向窗外,白玉盤高懸天上,冷清注視人間。




又一年的中秋就這樣潦草度過,翌日一早,馮樂真又去朝堂上攪合了一通,下早朝時遇上傅知弦,有心給他補一句生辰安康,卻被他搶先一步:“殿下今晚若是無事,不如明月閣一聚?”




“傅大人可是御前紅人,這時候與本宮來往過密,似乎不太合適吧?”馮樂真委婉回絕。




一向有七巧玲瓏心的某人,如今卻好像聽不懂人話一般:“不過是故友相聚,有什麼合適不合適的,今晚戌時,我在明月閣二號房等著殿下。”




馮樂真最不喜歡任人擺佈,聞言眉頭蹙了蹙,正要開口說話,他突然壓低了聲音,“聽說華相今晚會在明月閣宴請楊閱山將軍,也不知殿下運氣如何,能不能一窺楊將軍真容。”




華相是華家話事人,馮稷的親外祖,與餘守同為兩朝元老,連他都要主動接近,這個楊閱山的來頭未免太大了些。




馮樂真眼眸微動,平靜地看向他。




“時隔四年也不知殿下的口味變了沒有,李大廚做的湯圓,殿下還喜歡嗎?”傅知弦含笑看著她的眼睛,似乎篤定她會來。




馮樂真沉默與他對視,良久之後才緩緩開口:“記得多放酒釀。”




傅知弦這回是真笑開了,並非面具,而是發自內心:“可要我去接你?”




馮樂真看他一眼:“不必,去明月閣等著就是。”




“知道了。”




兩人簡單說了幾句話便各自散去,因為過於坦然,反倒引不起旁人疑心,畢竟……傅知弦的親伯父剛死在牢中,雖說是咎由自取,但也跟馮樂真脫不了干係,這兩人的關係已成仇敵,不打起來就算不錯了。




被眾人腦補恨海翻湧的兩人一分開,馮樂真便先去了一趟餘家,跟外祖一起用過午膳後才回府歇息片刻,再叫來秦婉問話。




“那個楊閱山,可查出什麼來了?”她問。




秦婉垂眸:“奴婢無用,查了這麼久,只查到他在皇上城郊的一處私宅裡住著,那宅子守衛森嚴,奴婢派去的人怕打草驚




蛇,不敢輕易靠近。”()




什麼都沒查到?馮樂真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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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婉抿了抿唇:“皇上來過兩次,每次只留不到半個時辰就走,至於這個楊閱山,卻是一次都沒出現過……對了,華家的管事也來過,只是剛到門口就被攔下了,但應該是叫守衛給傳過什麼話,守衛也遞了張紙條出來。”




至於紙條上寫了什麼,他們卻是沒能查到。




秦婉自認能力還算不錯,如今卻碰上這麼個釘子,一時間很是慚愧:“都是奴婢無能。”




“他心中有鬼,才藏得極深,與你沒有干係,”馮樂真倒是不當回事,說罷靜默片刻,想起傅知弦這段時間言語間的暗示,對這個楊閱山愈發感興趣了,“也不知究竟是何等人物,能讓傅知弦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




“可要想辦法再查?”秦婉認真問。




“不必了,”馮樂真擺擺手,“本宮今晚親自去會一會他。”




“殿下要登門拜訪?”秦婉驚訝。




馮樂真笑了:“他算個什麼東西,也配讓本宮登門拜訪?”




秦婉聞言,識趣不再多問。




楊閱山這個神神秘秘的傢伙,著實是馮樂真回京以後遇到的第一棘手事。一想到他只要軍隊集結好了,便要去掐斷自己的退路,她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兒L一般,只想在尾巴斷掉之前做更多的事,以至於整日奔忙,已經不知多久沒睡過一個好覺了。




今日一樣是不得歇息,先是回覆營關來信,又與京都的幾個舊部聯絡一番,等把事情處理得差不多時,也幾乎快到戌時了。




“阿葉備車,去明月閣。”她在書房坐了一下午,腰痠背痛,也懶得再換衣裳,便穿著簡服直接出門了。




等她到明月閣時,已經距離相約的時間過了大半個時辰,推開廂房門時,傅知弦正坐在桌前飲茶,聽到動靜抬起頭來,看到她的打扮登時笑了:“殿下怎麼穿得這般素淨?”




馮樂真一身綿白衣裙,頭上只戴了一根翡翠簪,實在是簡單得不合身份,此刻聽到他的疑問,只隨口反問:“傅大人覺得自己被怠慢了?”




“殿下肯來,微臣已經蓬蓽生輝,哪敢覺得怠慢。”傅知弦笑盈盈起身,親自替她拉開了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