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青木 作品

第 125 章





馮樂真嘴角扯了一下,愣是沒敢回嘴。




秦婉說到一半,範公公就來了,一進門就請教她該按什麼規矩給下人發賞銀,秦婉當即跟著他離開,範公公偷偷對桌邊的兩人做了個‘快跑’的手勢。




這兩人很快走遠,剩下的兩人面面相覷。




許久,阿葉長舒一口氣:“之前總覺得這次回來跟做夢一樣,被秦管事罵了一頓立刻就踏實了。”




馮樂真笑而不語,沒說自己也是這麼想的。




直到這一刻,她才感覺自己真正回來了。




已經是八月上旬,還有幾天便是中秋節了,可巧的是,馮樂真當年離開京都時,也是中秋節前後。從京都到營關的路,她當年用了兩個月左右才走完,而從營關到京都,她卻足足花費了四年。




好在時間不算太長,也收穫頗豐。馮樂真垂下眼眸,指尖輕點賬本。




初回京中,氣勢正是最盛時,馮樂真只休息片刻便開始著手準備,翌日一早便直接出門拿人了。




第一次拿人,直接拿的是華微和傅武,這兩人一個是馮稷外家華家的嫡孫,一個是傅知弦的親大伯,馮樂真先拿他們當筏子,人人都知道她是存了噁心馮稷和傅知弦的心思,甚至在報復當年傅知弦退婚、馮稷讓她遠走營關的事。




可偏偏她證據確鑿,人證物證無一不在,逼得馮稷都無話可說。




“皇上若不肯處置他們,皇姐倒是無所謂,只是科舉不公,是置天下學子於不顧,所謂的士農工商尊卑有序,也全都成了笑話,到時候禮樂崩壞,皇上又如何面對列祖列宗?”馮樂真於朝堂之上朗聲質問。




馮稷面沉如水,還未開口說話,便有華家人忍不住出來辯駁:“長公主殿下身為女子,卻公然到朝堂之上來議政,難道就不是禮樂崩壞,不是愧對列祖列宗?”




“大乾律例共十部七百三十九條,哪一條寫了本宮不能議政?”馮樂真凌厲反問。




那人一愣,很快反應過來:“第、第三部一百二十五條,後宮不得干政……”




“所謂後宮,指的是皇帝妃嬪,”馮樂真冷笑一聲朝他走去,“本宮且問你,本宮是皇上妃嬪嗎?若是,又屬哪一宮哪一階?”




那人被她的




氣勢壓得連連後退,即將撞上身後的人時,身後之人淡定側身,那人直接跌坐在地上:“我、我……你……”




“殿下的確不算是後宮之人,律例上也沒有言明殿下不能議政。”害得那人跌倒的,正是餘守的一個門生,見那人一直結結巴巴,便‘好心’替他解釋。




馮樂真多看對方一眼,正欲開口說話,那人突然心一橫:“女子不議政,是約定俗成的事!”




“身為朝廷命官,為民請命兩袖清風,也是約定俗成的事,你們一個個的腦滿腸肥,倒是誰遵守了?”馮樂真反問。




華家人多肥胖,聞言臉色都有些不好。




那人還想反駁,高臺之上的馮稷卻沉聲道:“夠了!”




馮樂真唇角浮起一點弧度,眸色清明地看向他。




靜默許久,馮稷丟下一句‘依律處置絕不姑息’便甩袖離去。




皇上都走了,這個早朝似乎也沒繼續的必要了,眾官員面面相覷之後各自散去。馮樂真捏了捏眉心,也轉身往外走,沒走幾步身邊就多了個人。




“要為你大伯求情?”馮樂真頭也不回,便知道身邊的人是誰。




果然,旁邊傳來一聲輕笑。




“我若說是,殿下可會看在我的面子上饒他一命?”傅知弦笑問。




馮樂真面色不改:“那得看傅大人的誠意了。”




“殿下想要什麼誠意,以身相許行嗎?”




傅知弦話音剛落,馮樂真便停下腳步,今日第一次看向他的臉。




每日早朝都有上百名官員,穿同樣的紅底金花衣袍,戴同樣的黑色長翅官帽,可唯獨只有他,能將這身衣裳穿得透著一股活色生香。




活色生香,卻叫人望而生畏,還真是特殊的氣質。




“微臣今晚,去長公主府好好求求殿下?”傅知弦壓低了聲音,眼眸波光流轉。




馮樂真盯著他看了許久,勾唇:“這幾年,有過人嗎?”




“殿下喜歡乾淨的,我連自己的手都很少用。”傅知弦給出答應。




旁人看來,一個低眉順目,一個神色冷清,全然不會想到這兩人在聊什麼上不得檯面的事。




傅知弦說完後,馮樂真靜默很快,最後說了句:“本宮最近忙得暈頭轉向,你少來裹亂。”




說罷,她便轉身走了。




傅知弦看著她果斷離開的背影,許久才輕輕嘆了聲氣:“殿下還真是絕情啊。”




馮樂真獨自一人往宮外走,走到宮門口時,又遇見了今日朝堂上幫她說話的人,她本打算直接無視,結果這人瞧見她,便雙手相疊朝她行了一禮,馮樂真想了想,便走了過去。




“你今日不該幫本宮說話。”她還未真正開始對馮稷的圍剿,現在出面幫她,只會讓馮稷記恨。




這人笑笑,恭敬道:“微臣也並非一時衝動。”




“你的意思是……”馮樂真對上他的視線,恍然。




待人離開後,她也上了馬車,只是在阿葉吩咐車伕出發時




說了一句:“先去餘家。()”




阿葉頓了頓,連忙答應一聲。




馬車一路疾馳,很快便到了餘家後門,門口早有家丁等候,看到馬車也不奇怪,只是行了一禮後說道:老爺子說了,殿下身為一國長公主,不論何時都該走正門,總是偷偷摸摸像什麼話。?()_[(()”




馮樂真一頓,笑了:“知道了。”




阿葉不等她吩咐,便讓車伕繞著宅子去了前門。




果然,前門已經大開,儼然是在等待貴客。




馬車一路進了院子,院門關上後,餘守攜一家老小紛紛下跪行禮:“恭迎長公主殿下。”




阿葉扶著馮樂真下了馬車,便低著頭退到了後面。




“外祖不必多禮,各位叔伯嬸孃也都平身吧。”馮樂真溫聲道。




阿葉連忙上前攙扶余守,其他人也陸續起身。




“行了,都散了吧。”餘守吩咐,眾人頓時四散去了。




“外祖平日最喜低調,如今怎麼反倒張揚起來了?”馮樂真隨餘守一同往正廳去,一邊走一邊閒聊。




餘守掃了她一眼:“我既然答應你只要平安歸來,便會全力扶持你登上皇位,自然要說話算話。”




“外祖這幾年也幫了我不少忙,即便今日不在朝堂上表態,我也不會多說什麼,將來事成,一樣會感念外祖恩德。”馮樂真一臉真誠。




餘守卻不上當,冷笑一聲道:“少來唬我,跟你娘一個德行,我若真只是暗裡施以援手,不肯將餘家與你綁在同一條船上,只怕將來就再也沒機會上你這條船了吧。”




馮樂真清了清嗓子,笑了。




“既然來了,晌午就別走了,讓你嬸孃給你蒸八寶飯吃。”餘守看著與女兒愈發相似的外孫女,聲音柔和下來。




馮樂真點頭答應,乖乖扮演好一個小輩。




在餘家吃吃喝喝,一直到傍晚時才要離開,餘守親自將她送到馬車前,掃了一眼周圍,閒雜人等立刻識趣退下。




“外祖有話要說?”馮樂真一眼看穿。




餘守眉頭緊皺:“塔原進犯的事,是你做好的局?”




馮樂真笑而不語。




“就知道是你,”餘守嘆了聲氣,“你出去幾年,腦子倒是活泛了,若是換了以前,這種事你決計是不會做的。”




“營關無憂,我有分寸。”馮樂真回答。




“知道你有分寸,所以我並未擔心,”餘守看她一眼,“但即便有塔原相幫,你也未必能安枕無憂。”




“外祖的意思是?”




“楊閱山,你知道吧?”




又一次聽到這個名字,馮樂真點了點頭:“聽說他在京都?我才回來兩日,還沒找機會探探這個人的虛實。”




“他一來京都就深居簡出,我也沒見過,”餘守看了一眼周圍,確定無人後壓低聲音,“但聽說皇上這次召他入京,不僅僅是為了震懾你,還為了時機成熟以後北上去營關。”




馮樂真眼皮一跳:“外祖說的時機成熟,不會是祁家軍與塔原軍兩敗俱傷的時候吧?”




“咱們這個皇上,野心可是大得很,不僅想拔除你的勢力,還想徹底拿下營關,只是嶺南離塔原太遠,兵士長途跋涉反而不妙,只能讓楊閱山帶上一隊精兵輕裝簡行先來京都,再在京都另集軍隊北上營關,如今皇上處處忍讓你,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




“他倒是信任這個楊閱山。”馮樂真若有所思。




“短短兩個月就能解決他老子半年都沒處理乾淨的爛賬,還賞罰分明讓百姓心服口服,如此手段任誰都會重用,”餘守冷笑一聲,“你如今也是騎虎難下了,塔原軍若真打了營關,他可以黃雀在後,塔原軍若是不打,他也可以讓軍隊在月城或是和寧駐紮,截斷祁家軍來京的路,無論如何,都能讓你在京都孤立無援。”




馮樂真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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