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青木 作品

第 43 章





一群人沒頭蒼蠅一樣找了半天,連祁鎮夫婦都驚動了,這會兒可算瞧見了地上的車轍,正要一股腦地擠進假山,祁景清便自行推著輪椅出來了。




“世、世子,你怎麼跑這兒來了?”家丁面面相覷。




祁景清一臉平靜:“無聊,出來走走。”




家丁們:“……”




還是同樣的答案,連改都懶得改,假山內裡的陰影中,馮樂真無聲笑笑。




雖然對世子爺的叛逆很是頭疼,但不管怎麼說,能找到人就好。一群人推著祁景清匆匆回去,假山裡頓時只剩馮樂真一人。




雪還在下,彷彿沒個止境,馮樂真看著天空,幽幽嘆了聲氣:“忘了問祁景清該怎麼回去了。”




她還迷著




路呢。




好在她這回運氣不錯,出了假山沒多久,便瞧見了自己所住別院,她先前出來時是朝東走,如今卻是從西邊回來,合著是繞了整個侯府一圈。




馮樂真哭笑不得,快步走進院中,值守的侍衛看到她,連忙迎上來:“殿下怎麼一身雪,傘呢?()”




丟了。?()_[(()”




“披風呢?”




“沒了。”




“衣帶怎麼還斷了?”




馮樂真頓了頓,停下來認真解釋:“玩雪玩得忘乎所以,才會弄成這樣。”




侍衛總覺得這答案有點敷衍,但看她神情也不像被欺負了,於是不再追問。馮樂真默默鬆一口氣,推門進屋時,屋裡恰好出來個人,她心下一驚,下意識就要喊護駕,卻在對上他的視線後愣住:“你怎麼在本宮屋裡?”




“殿下怎麼弄成這樣了?”沈隨風的聲音同時響起。




“本宮……算了,不重要,先讓我進去暖和暖和。”她剛才走了一路都不覺著冷,這會兒感覺到屋裡傳來的溫度後,反而渾身發抖。




沈隨風見她冷得厲害,立刻將她拉進來,關個門的功夫,她的手已經往熱水盆裡伸了。




“別動!”他難得疾言。




馮樂真嚇一跳,回過神時他已經將她的手拉開了。




“剛受過凍,乍一碰熱水是會生瘡的。”沈隨風將她拉到床邊腳踏上坐下,掏了一瓶凍瘡膏給她塗手。




馮樂真看著他專注的模樣,眸色柔軟了幾分:“臉上也要。”




“嗯。”




沈隨風仔細給她塗完手,又開始給她塗臉,不經意間對上她的視線時,手上的動作也隨之一慢。




地龍還燒著,屋裡的溫度彷彿還在上升,兩人默默對視,都少了白日裡的一點浮躁。




許久,馮樂真開口詢問:“怎麼突然來了?”




“殿下方才出門時,我跟了過去。”沈隨風說。




馮樂真眼眸微動:“知道,聽到你與侯夫人說話了。”




“殿下可聽到都說了什麼?”沈隨風問。




馮樂真失笑:“難得夫人找到機會與你單獨聊幾句,本宮哪能不成人之美。”




她在確定侯府不會強行將沈隨風扣下後,便不再叫人時刻跟著他,所以即便今日宋蓮不找他,明天一樣是要找的。




“殿下想知道她跟我說了什麼嗎?”沈隨風執意問。




馮樂真唇角笑意淡去:“重要嗎?”




“看來殿下猜到了,”沈隨風意識到她是介意的,懸了一整日的心總算放下,“我也猜到了殿下為何鬧彆扭了。”




“本宮沒有……”




“侯夫人說你我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為謀,殿下也是這樣覺得?”沈隨風認真為她塗臉。營關的風雪的確厲害,這才出去多久,她的臉便凍得紅彤彤的,也不知多塗些東西,明日一早能不能恢復。




“本宮沒這樣覺得,倒是沈先生,沈大夫,沈神醫,心裡是這麼想的吧?”馮樂真很想




()端起氣勢,可惜臉被人家捧著揉來揉去,很難有什麼氣勢。




沈隨風:“所以殿下是覺得我會這麼覺得,才會不高興。”




“……什麼亂七八糟的。”馮樂真蹙眉。




沈隨風:“我從未這樣覺得。”




馮樂真一頓,抬眸便對上了他認真的眼睛。




兩人無言對視片刻,馮樂真輕哼一聲:“糊弄鬼呢?白天在本宮寢屋時,你話說到一半突然說什麼算了,便不再與本宮解釋,擺明了是覺得跟本宮說不通,如今倒來扮好人。”




“我何時覺得跟殿下說不通了?”沈隨風莫名。




馮樂真往後仰了仰,將自己的臉從他手裡拔出來,陰陽怪氣學他說話:“我不是那個意思,算了吧,反正世子也沒什麼問題,就這樣吧,你怎麼會懂我們大夫救死扶傷的心。”




沈隨風聽著她怪里怪氣的語氣,一時間哭笑不得:“有些熟悉,但殿下確定我是這樣說的?而且我也沒說後面那句吧?”




“沒說,但言外之意就是如此。”馮樂真睨他。




沈隨風百口莫辯,半晌才低頭輕笑。




馮樂真今天本就看他不順眼,現在一看他笑了,心裡更加不悅,只是還沒等她發作,他便突然將她攬了過去,等她反應過來時,已經坐在了他的腿上。




“吵架呢,嚴肅點。”她懶散開口,卻沒有掙扎。




“我沈隨風以性命發誓,當時說這些話只是因為覺得沒必要解釋,殿下怎麼說我怎麼做就行了,絕對沒有半點異心。”沈隨風一手攬著她,一手舉起三根手指。




馮樂真頓了頓:“不夠,用你全家性命發誓。”




“用我沈家族譜三百二十七口的性命發誓。”沈家大孝子把其他人也添了進來。




馮樂真滿意了,但仍不打算放過他:“那今日祁鎮要你留下時,你看本宮一眼是什麼意思?”




“自然是因為想請殿下決定。”




“不是因為覺得我卑鄙無恥、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所以故意暗示祁鎮直接求本宮?”馮樂真眯起眼睛。




沈隨風:“……”




“不說話?被本宮猜中了吧,”馮樂真冷笑,“在你眼裡,本宮果然……”




“以沈家族譜三百二十七口的性命發誓,那一眼只是為了等殿下決斷,留與不留我都不會有半點意見。”沈隨風打斷。




馮樂真瞬間閉嘴。




窗外隱約傳來風雪呼嘯聲,而屋內一片靜謐,燈燭的光亮與地龍的熱意,讓只有兩人的寢房彷彿變成了一個小小的春天。




許久,沈隨風嘆息一聲:“我沒想到只是一件小事,殿下會想這麼多。”




“小事?”馮樂真彎了彎唇角,“這世上的大事,都是小事一件一件積累起來的,我母后剛嫁給父皇時,兩人也曾恩愛過一段時間,後來也是因為兩人行事上有偏差,相互瞧不上,才漸漸生出嫌隙,給了淑妃可乘之機,讓她同年有了身孕。”




“沈隨風,本宮確實是唯利是圖之人,會




為達目的利用所有能利用之人,你也包含其中,但你不是本宮的手下,不必處處委屈自己,就像今日之事,你若打心底不能接受,那便直接跟本宮說,本宮自會想別的破局之法,沒必要生受著這份委屈,覺得是為本宮犧牲了什麼。”




“我沒覺得委屈。”沈隨風枕在她肩上,聲音有些悶。




馮樂真無聲笑笑:“今日不委屈,是因為情分正濃,但將來情分轉淡,如今這些可以接受的委屈,都會化作殺人的利箭,這種事,本宮見得多了。”




“殿下承認如今與我情分正濃?”沈隨風突然抬頭看她。




馮樂真:“……”




“殿下不必擔心,我既然願意,便沒有委屈。”沈隨風輕笑。




馮樂真不悅:“你知道本宮說的不是這個。”




“知道殿下想說什麼,就像今日鎮邊侯問我是否可以留下,我不該等殿下決斷,而是從大夫的角度自行決定是否要留下。”沈隨風已經知道她在意的是什麼了,“也是我自己糊塗,竟只想依著殿下,險些忘了做大夫的本分。”




果然,馮樂真聽到他這般說,僵直的後背才略放鬆些。




沈隨風笑笑,下頜輕輕置於她的肩膀:“日後若有什麼隔閡,也要像今天一樣,把話說透說明白,不要鬧彆扭。”




“……嗯。”




沈隨風將人抱得更緊,呼出的熱氣落在她的脖頸上,帶起一片顫慄:“所以這件事徹底解決了?”




“嗯,解決了。”馮樂真眉眼都柔和許多。




沈隨風:“不提了?”




“不提了。”




沈隨風:“那我們聊聊別的,譬如殿下只是出去散步,為何衣裳上會沾有世子身上的藥味?”




馮樂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