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鴉之潮 作品

幕間:在哨戒室

  拉納沒有忍住:他極力保證自己的笑聲只洩露出來了些許。

  “你是想把【律令處分】這個詞和我聯繫在一起?”

  “嗯……當然。”

  凡人認真的點了點頭,反而熄滅了禁衛總管臉上的微笑。

  “我承認你的地位高貴,拉納閣下,我對您的功績和能力也沒有任何不敬的意思,只不過在軍團的內務法令中,白紙黑字的規定了,任何一家艦船餐廳都不允許進行任何形式的物資浪費活動:這部法令是原體大人親自頒佈的,而我們每家餐廳在正式開業前,都要在其宣誓書上簽字的。”

  “我可以保證,本餐廳在此次派送活動中的一切行為,都履行軍團的法令,至於您嘛……”

  外賣員撓了撓頭,他的笑容有些尷尬:也有些狡黠。

  “我想,你也一定不會將您自己的身份與權力,擺在原體大人親自頒佈的法令之上吧?”

  “……”

  拉納眯起了眼睛。

  再一次的,他深呼吸著。

  這一刻,拉納突然想起了阿里曼與阿巴頓,想起了這兩位其他軍團的一連長曾經跟他說過的,在影月蒼狼和千子軍團中,阿斯塔特們與凡人的相處:那是一種更具有權威性的【尊重】。

  影月蒼狼,或者千子們,也尊重著他們的凡人奴僕:尊重他們彎腰行禮,亦或下跪時的模樣,並且雙方都已經習以為常了。

  不過,為什麼偏偏破曉者軍團的凡人,就這麼難搞呢?

  禁衛總管在心中嘀咕著,可他嘴上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低頭看著這張簽收單,在上面尋找著簽名的位置:拉納很清楚,眼前的這個凡人說的其實沒錯。

  毫無問題,在道理上,他是不佔優勢的:儘管他是阿斯塔特,是原體最信任的禁衛總管,但如果他在這些原體親自確定的事情上,選擇了蠻橫對待的話……

  他很快就不會是了。

  “所以說,閣下……”

  就在拉納於心底暗自告誡自己的時候,大概是看出了這位禁衛總管內心的憂鬱,來自於瓦爾哈爾的戰士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有沒有可能,是您的其他同伴借用了您的名字,讓您幫他簽收這些外賣呢:畢竟,怎麼說呢,我們之前遇到過不少這樣的情況,尤其是在破曉者的戰士中,他們似乎將這看作是一種與自己的戰鬥兄弟們開玩笑的手段,並總是會訂購一些比較……稀奇古怪的飲食。”

  “而且他們還會特別標註,要求我們必須大聲的念出簽收人的名字和食物名稱:這往往會讓簽收人非常鬱悶,還有大量其他的阿斯塔特戰士的……笑聲。”

  “……”

  雖然毫無道理,但拉納突然為自己的軍團感到了莫名的羞愧。

  “多謝提醒,凡人先生:但如果我的同僚中,擁有能在一個晚上吃掉我半個月食糧的傢伙的話,那我肯定會對他印象深刻的。”

  “更何況……”

  拉納沒有再說。

  更何況,考慮到原體已經開始公開篩選親衛隊的成員了,那麼拉納曾經向原體發出的提議,也已經遮掩不住:昔日的老近衛軍們雖然沒有對這位背刺了他們所有人的首席刀兵相向,不過一定的冷淡對待還是有的。

  畢竟,雖然他們都明白拉納的苦心,但人類就是這樣的生物:道理上的認可和理解,換不來情感上的寬容與忍讓。

  更何況,事關基因原體呢?

  如若不然,拉納又何必一個人在哨戒室值班:不是沒人與他同時輪崗,不過那群傢伙寧願擠在王座間的大門口。

  但話又說回來,搞出如此大張旗鼓的操作,然後讓整個軍團都知道拉納其實是一個大肚漢,這種幼稚的報復手段,好像的確是那些刺頭混蛋能幹出來的事情:說不定他們現在就在外面看笑話呢……

  ……

  怒火,增加了。

  “……”

  在沉默裡,禁衛總管接過了快遞員遞過來的筆,此時,他的心中只剩下了最後一個問題:一個這位從來沒有訂過外賣的老古板,無比關心的問題。

  “這些……外賣……收費麼?”

  拉納低著頭,緩慢的書寫著自己的全名,以此作為掩護,隱晦的看向了面前的外賣員,而粗獷的凡人漢子的面容,則因為拉納的問題露出了一個喜感的扭曲。

  “嗯,其實我們這些艦船餐廳都是有原體大人下撥的軍團津貼補助的,破曉者戰士的一切開銷都是免費的:但如果,你是想給予我們餐廳一些資金支持的話……”

  “嗯……”

  話說到一半,這位凡人的目光開始在哨戒室中來回穿梭,重點則是集中在了擺放拉納私人用品的辦公桌上:毫無疑問,那空空如也的桌面,清楚的訴說著禁衛總管的財務狀況,也讓這位凡人的目光變得有些……失禮了起來。

  “……”

  拉納感覺到了某種冒犯。

  “我的意思是……”

  在禁衛總管無聲的視線威壓之下,凡人戰士咳了一聲。

  “如果您真的要堅持的話,本餐廳可以接受……”

  “分期付款。”

  “……”

  “……”

  “很好。”

  拉納板著臉。

  “最長期限是多少?”

  ——————

  “三個月。”

  “就我所知:三個月。”

  室女座舔了一下指尖,然後開始清點起了菜單上的項目,而在她身後,禁衛總管正如臨大敵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目光不斷敲打著靠在一旁的動力長劍,一滴汗漬正從他的眉眼間緩緩滑落。

  不怪他如此緊張:在拉納剛剛送走了那些瓦爾哈拉戰士後,他轉個身的功夫,便發現這位基因之母的侍女已經佇立在了房間之中:而拉納很確定,他之前絕對沒有在房間中看到室女座的身影,而且據他所知,這座哨戒室裡面,應該也只有一個入口。

  “……”

  “你是什麼時候在這裡的?”

  舔著有些乾澀的嘴唇,禁衛總管沉默了半響,還是向著那個過於瘦弱的背影發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