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鴉之潮 作品

第163章 隕落

  似乎想要什麼都不想,就那麼放鬆的,愜意的,逃避的,躺在一片沙灘上,就那麼躺著,問一問那一股鹹溼的海風。

  它似乎曾經想那麼做,但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它已經遺忘了。

  ……罷了。

  那不重要。

  它抬起了頭,當它的目光在星辰的影子上劃過的時候,它會想起斯坎德培,自己最後的朋友。

  它似乎正在率領著艦隊,率領著一小支艦隊,正停留在這個世界的軌道上,那些艦隊之中,只有它的禁軍,它的驕傲。

  那是一片沙地,一片最荒蕪與野蠻的低窪地帶,它直截了當地暴露在了沒有任何氧氣與防輻射手段的虛空之中,在那顆最黯淡的恆星的照耀下,只能勉強看到那些被侵蝕的岩石所投出的,堪稱是奇形怪狀的影子。

  他就在那裡等著它。

  他在閃耀,他在燃燒,他在釋放著讓它不自覺眯起了自己的瞳孔的冰冷光芒,但它並沒有進一步地退縮,它看著他,看著那個與它交鋒了許久的帝皇。

  人類的帝皇。

  那不可能的奇蹟的創造者。

  它一直想與他見面。

  它一直想和他說說什麼。

  它一直想問,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在死亡之中,喚醒了一個已經死寂的種族。

  它一直想問,他到底想要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和它一樣麼?和它不一樣麼?和它所幻想的,那由最普通的冉丹人選出自己的領袖,決定自己的命運的最終幻夢,有什麼相同與不同麼?

  它想問,它想說。

  但是真的到了這一刻,它反而發現自己無話可說。

  它又能說什麼呢?

  它笑著,走上前去。

  太久了。

  太久了。

  太久了。

  ……

  現在,讓這一切結束吧。

  ——————

  人類之主披掛著那套最為高貴與神聖的盔甲,此時,他並沒有手握著那把燃燒的黃金之劍,而是緊握著另一股銀白色的光芒。

  他從火星的地牢中把它取了出來,並違背了自己的一條諾言,從那一刻開始,它就在一刻不停地想要掙脫出去。

  他死死的握著它,任憑自己的力量不斷修復著那些被炙烤的皮膚與血肉,任憑一些傷痕出現在了沒人能看到的地方。

  當他做這一切的時候,他籠罩在了光芒之中,讓任何人都看不清他的舉動,他所能聽到的,只有有關於高貴與神聖的讚美。

  高貴、神聖……

  他最討厭的詞彙。

  就像這副盔甲一樣。

  從他披上這副盔甲,拿起了他的劍的時候,他就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何時才能脫下它們。

  他發誓,一旦脫下,他就再也不需要穿上它們了。

  這也許有些困難,但他很快就想起了自己的一個孩子:他的荷魯斯,他的牧狼神,他的射手座。

  有他在,這就不會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幻想。

  他如此想著,如此確信。

  然後,他抬起了頭。

  那個異形已經走到了面前。

  此時,它已經宛如一座巢都一般高大,就像是不可戰勝的魔龍屹立在稚嫩的孩童面前,而人類之主只是抬起了自己的頭,緊握著那把沒有姓名的武器。

  他面對過更強大的對手,更絕望的處境:數不勝數。

  它們的結局沒有任何的不同。

  他抬起頭,他看向了那另一個帝皇,那冉丹的統治者,那異形。

  那屍體。

  在光芒之下,他甚至能看到它沒有一絲皮膚與血肉的軀體:因為任何的皮肉在誕生的那一刻就已經被徹底的吞噬了,他看到了那些靈魂,那些擁擠的,咆哮的靈魂,它們在衝著他嘶吼,宛如夏夜的蚊蟲圍繞在明燈之旁。

  它們是惡毒,它們是怨恨,它們是沒有主子的惡魔,它們是無數猙獰的面孔,被無盡距離之外的神祇在竊笑中擺佈,化作了一張又一張扭曲的魔鏡,向他吐露著認真與虛假的未來。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戰火在銀河之中燃燒,從神聖泰拉到奧特拉瑪,每一寸土地都在毒氣與荒蕪中掙扎的求生,那屬於阿卡迪烏斯與霍諾留的故事,降臨在了他的國度之上。

  他看到了那猩紅之火在野心家的瞳孔中燃燒:他們是原體、是阿斯塔特、是貴族、是平民、是最清高者、是最卑賤之人,他們的怒火齊齊燃燒,燒燬了他的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