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十翼 作品

第44章 柳依依

 淝水之戰二百零六年後,南北朝的最後一天。 

 當隋文帝楊堅的大軍打進建康宮的時候,陳後主陳叔寶還在讓他的妃嬪宮女演唱他寫的《玉樹後庭花》。 

 四百五十年後,大唐詩人杜牧站在建康城南的秦淮河邊,寫下了千古名篇《泊秦淮》: 

 “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秦淮河因此名揚天下,名垂青史。 

 秦淮河最初不叫秦淮河,秦淮河這個名字是唐代以後才有的。 

 秦淮河古名龍藏浦,漢代起稱淮水。相傳秦始皇東巡會稽過秣陵,以此地有“王氣”,下令在今南京市區東南的方山、石硊山一帶,鑿晰連崗,導龍藏浦北入長江以破之,唐代騷客便在“淮”字前面加了個秦始皇的“秦”,淮水才有了“秦淮河”這個名字。 

 東晉的秦淮河畔,青樓林立,酒肆參差,空氣中飄著燻人的脂粉味,所謂“水洗凝脂”。但這裡不僅有脂粉,還有夫子廟和貢院,還有烏衣巷的王家和謝家。 

 東晉太寧三年,顧命大臣王導奏請只有四歲的晉成帝司馬衍,在秦淮河南岸建立太學,秦淮河從此成為名門望族、富商大賈聚散之地。南朝偏安一隅,從皇帝到世家大族再到普通人,人人醉生夢死,夜夜笙歌。 

 秦淮河畔,桃花渡上有座桃花橋,桃花橋邊有個桃花墅,桃花墅掛著紅燈籠的大門兩側,用紅桃木刻著一副楹聯,上聯是“李廣射虎,弓雖強,石更硬”,下聯是“貴妃醉酒,身尚躺,手莫摸”,落款竟然是“山陰張侯”。 

 嗅著脂粉氣息,聽著柔膩笙歌,“劉裕”寬袍大袖,站在紅燈籠下,讀罷對聯,想起王羲之“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的春聯典故,會心一笑,走進桃花墅,向嗲叫著迎上來的老鴇隨手拋去一枚印子金。 

 老鴇手忙腳亂地接住金幣,兩眼放光:“姑娘們,接客!” 

 “劉裕”一擺手,淡淡吐出兩個字:“頭牌。” 

 老鴇一愣,剛想說什麼,“劉裕”又扔出一枚金幣,老鴇接住,喜笑顏開,“依依姑娘,來客人啦!” 

 甲字號房,桃花墅頭牌柳依依風情萬種扭過身來,巧笑倩兮:“大官人……” 

 突然花容失色,伏地跪倒,顫聲叫道:“樞聞曹建康主事柳依依,拜見欽差大人!” 

 “大官人”的手上,正舉著一塊純金令牌,令牌的中央,一個凸起的篆書“敕”字。 

 那是大秦皇帝苻堅給國師王嘉的令牌,如朕親臨。 

 “起來吧。”張哲翰收起令牌,在紅木長榻坐下。 

 柳依依戰戰兢兢站起身,嫋嫋娜娜走到門邊,拉開門伸出頭去左右張望,關上門,插上門栓,這才走到長榻前垂首肅立。 

 張哲翰一條腿曲在長榻上,不懷好意的眼神在這位秦淮河頭牌身上肆虐。 

 柳依依身姿曼妙,肌膚如雪花般細膩,紅唇嬌豔欲滴,冰肌藏玉骨,衫領露酥胸,確實是人間尤物,我見猶憐。 

 張哲翰色心大動,假作鎮定,指了指對面圓桌旁的椅子,“不用緊張,坐下說話。” 

 柳依依小心翼翼地蹭著椅子邊坐下,直著身體,輕啟朱唇:“大人有何吩咐?” 

 “你現在即刻派人,跟蹤北府兵鷹揚將軍劉牢之,看他去了哪裡,馬上回報。” 

 “是,大人稍候。” 

 柳依依站起身,開門出了房間,幾分鐘就回來了,關上門插上門栓,躬身稟道:“已安排妥當。” 

 “不必插門,叫一桌酒菜來,你是頭牌,我是嫖客,一切如常就好。” 

 “是。”柳依依拉開門栓,開門叫道:“鶯鶯,燕燕!” 

 兩名侍女應聲而來,柳依依低聲說了幾句,二人匆匆離去。不一會兒,三名夥計魚貫而入,上了七八個菜和一壺酒。 

 柳依依關上門,走到圓桌旁拿起酒壺斟酒,嬌聲叫道:“官人,來嘛。” 

 張哲翰剛在桌邊坐下,她就坐在了他腿上,一隻手勾著他的脖子,一隻手舉起酒杯,嬌弱無力道:“官人,請滿飲此杯。” 

 張哲翰攬住柔軟的纖腰,一飲而盡,在她耳垂吻了一下:“不錯,很專業。” 

 柳依依嬌軀一顫,臉色微紅,低聲回應:“多謝大人誇獎。” 

 兩人在旖旎曖昧的氛圍中呢喃細語,開始了工作交流。 

 “你是胡姬?” 

 “我母親的建康人,父親是鮮卑人。” 

 難怪膚色身材都這麼好,慕容汐和慕容衝都是鮮卑人,天生的美人基因。 

 “建康城諜報網歸你管轄?” 

 “是,還有京口。” 

 柳依依是主事,正五品朝上,這麼年輕就爬到如此高位,還管著這麼重要的區域,除了智慧與美貌,一定還有別的。張哲翰想起苻丕和“謝靈蘊”的春宮圖,猥瑣地把“謝靈蘊”換成了懷裡這個人間尤物,不由得淫心蕩漾,摟著纖腰的手不安分起來,嘴裡卻還一本正經地談著工作。 

 “獵殺隊是你們在提供支持吧?” 

 “不僅是支持,也參與了的,一旦出現傷亡,堂口高手就要補上。” 

 “苻丕的命令?” 

 “嗯,他親自來過。” 

 “也是在這裡吧,就像現在這樣。”張哲翰說著,在綿軟處一握。 

 柳依依的身體下意識地扭了一下,嬌滴滴道:“大人~你好壞喲……” 

 “士族高官都有誰來過?”張哲翰又假正經起來。 

 柳依依伸出纖纖玉指,一個一個數著:“謝安,王獻之,謝玄,桓修,王凝之,王恭……,嗯,小皇帝也微服來過。” 

 張哲翰不禁想起李師師和趙元奴,懷中這位恐怕比她們還要厲害,荷爾蒙真是害人啊。 

 “那你豈不是知道很多事?” 

 “大人想知道什麼,奴家自當知無不言。” 

 “王恭。” 

 “這您算是問對人了,他來的是最多的,今天沒準就會來。” 

 張哲翰有些意外:“他不是清廉剛直嗎?窮哈哈的,哪有錢泡你?” 

 柳依依咯咯笑道:“那都是裝出來的,官場中人,哪個不是滿嘴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 

 “就像我這樣?” 

 “您不像,您和他們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了?” 

 “您是心口如一,有賊心沒……” 

 “大膽。” 

 “不然呢,為什麼現在還坐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