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1 章 番外一（二）
離開觀影廳之後,李世民拎著自己編撰的《帝範》就匆匆往太廟去了， 嘀咕著要給曾孫託夢。
“媚娘不是也要去給咱們曾孫女託夢？”李治與武則天並肩往外走。
武則天慢條斯理道：“我想了想， 託夢估計沒用。”
“為何？”李治挑眉。
武則天牽住了李治的手：“要真能託夢,父皇當年就在夢裡把你打死了。”
李治想到自己剛來地府的時候挨的那幾頓狠揍,沉默了。
要真能託夢,早在感業寺他父皇就能在他夢裡把他打死。
“我給安樂發了消息，讓她把武令慧帶到咱們府中。”武則天一雙鳳目中帶著笑意，“慧娘打小被我接入宮中養育，她的性子我還有些瞭解。咱們知道李長安生帶異象,慧娘可不知道,她為何會覺得一個乳牙都沒掉完的幼童長大後能給李隆基造成麻煩呢。”
到了府中,武令慧已經到了,如今她模樣是豆蔻少女，一見到武則天就兩眼淚汪汪。
死後的形象會默認維持在此人生前最快樂的時候。
李世民是剛打贏東突厥時期的中青年形象,李治是二聖臨朝時期的模樣,武則天一開始是稱帝時候的模樣,看到李治之後心虛又改成了二聖臨朝時候……其實心虛也沒多少,主要是她剛下來的時候李治全家都在,可她兒女都還沒死。
除了李旦那不思進取的傢伙覺得當太上皇的時候最快樂，是個老頭形象,其他人都或多或少要年輕一些。
“陛下，我對不起您……”武令慧撲到武則天身邊，愧疚萬分。
武則天抬手製止了她的哭訴：“無礙。你先說一說李長安。”
武令慧做了幾十年等同皇后的武惠妃,可在武則天身邊渾身氣勢瞬間就被比了下去，甚至都顯得天真了幾分。
“我換了李長安的生辰八字，她真正的生辰八字我找族中相士看了，是紫薇命數。”武令慧乖巧道。
“她生有異象,三光入懷，確非凡人。”武則天問，三光即為為日月星。
武令慧眼睛明顯亮了。
“明日我帶你一起去看。婉兒，你教一教她怎麼用手機。”武則天吩咐上官婉兒，地府裡面有許多神仙物件，她來了以後也是熟悉了許久才用明白。
是夜，李治趴在床頭刷九五同人文，看得眉飛色舞。
地府連通時間長河，雖然表面上時間和人間時間相同，可有些介於已經發生和沒有發生之間的東西他們也能看。比如後世人寫的同人文，發生在如今大唐之前的歷史同人文都可以看了。
忽然一條消息。
耶耶：【稚奴，那個武惠妃給你那個皇后說了什麼？】
李治：“……”
他就知道。
要不要如實說呢，說了得罪老婆，不說得罪親爹。
李治翻身把臉埋進枕頭裡。
夾在狡猾的父皇和狡猾的老婆中間，他好難，他只是一顆單純無辜的黑蓮花小荔枝啊。
翌日。
李世民傳送到觀影廳後看著廳裡烏泱泱一群人眼皮跳了跳。
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兒乖乖坐在武則天身後， 韋后和安樂公主坐在李顯身邊， 安樂公主左側還坐著一個和武則天相貌有些相似的女子，想來應該是昨日剛下來的武惠妃。
烏泱泱一群女人，各個都曾在大唐興風作浪，沒有一個老實孩子。
不用猜也能知道肯定是從武則天幾人那得知李隆基開始走下坡路然後專門來看李隆基熱鬧的。
不過李世民好歹是見慣了大場面的皇帝，他十分鎮定坐回了自己昨日的位子，拿起了遙控器。
接著觀影唄。
然後趁著啟動時間點開了自己的群聊【天下英雄入吾彀中】。
李世民（唐太宗）:【@所有人，哪位愛卿願意來陪朕觀影？】
沒事，他親緣是有一點點糟糕，兄弟和兒子是不太行，但是他君臣相得，可以找臣子來陪他觀影嘛。
與此同時，光幕緩緩浮現了畫面。
【注意：系統更新功能——開啟人物身份陣營註釋】
開始之前，光幕上先出現了這麼一行大字。
然後主角李長安出現，她騎著馬到了一座城池，這座城池在場眾人都不陌生。
東都洛陽。
【李長安：平平無奇壽安公主，文人黨黨首張九齡的學生，荊州實際的掌控者，似乎生而不凡】
【李長安進入薛府，見到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樊梨花，樊梨花告訴李長安薛家因為得罪了當朝右相李林甫，所以全族被斷絕仕途，不能出仕。李長安來自是為了學習薛家的箭術，作為報答，她庇護了薛家，還帶走了樊梨花的後人，樊寧】
【“你以後想做什麼？”李長安帶著樊寧往外走，她看著樊寧沉默寡言，就主動扯起了話題。
樊寧乾巴巴道：“保護公主。”
她家人說了，讓她好好跟著壽安公主。家中的兄長都不能出仕，只有她，不姓薛姓樊，不算薛家人，跟在貴人身邊日後也能庇護家族一二。
“不是這個想做什麼。”李長安道，“是平生所願，幾十年之後，你想成為什麼樣的人？”
樊寧愣了一下，然後脫口而出：“我想當將軍。”
李長安笑道：“你好好跟著我打拼，日後我封你做大將軍。”】
“小傢伙倒是會收買人心。”武則天輕笑一聲，看穿了李長安。
現在這小傢伙自己還要什麼沒什麼，就敢許諾給旁人大將軍之位了，可真畫的一手好餅。
【離開薛府之後，那股惡臭味越發明顯，幾個趾高氣揚的家僕正提著桶往薛家院牆上潑泔水。】
“該死！竟然如此折辱忠良之後！”李世民怒髮衝冠，一巴掌拍在腿上。
他這輩子也沒想到李林甫這樣小肚雞腸的臣子也能當上宰相，李隆基眼睛是瞎了嗎，怎麼能容忍那些人折辱忠良之後？倘若薛家人犯錯， 那按照唐律處置了就是， 這樣折辱算什麼意思，壯士可殺不可辱，豈能如此侮辱忠良呢！
看著李隆基強搶楊玉環他都沒生氣，畢竟強搶兒媳這事雖然過分，但是前面有李治和武則天這事……李唐家就是這德行，他認了，私德差點就差點吧。
但是治國跟私德無關，這麼對待忠良之後，將領們看了不寒心嗎，誰還敢替大唐賣命啊。
“息怒、息怒。”武則天幸災樂禍，“畢竟不是誰都有懷英之德。”
狄仁傑才是最好的宰相，李隆基和李林甫嘛，蛇鼠一窩的東西。
李世民餘怒未消坐下，手上摸到手機之後忽然面色一變，打開了群聊。
【長孫無忌（檢校中書令）：收到
李靖（衛國公）：收到
……
薛仁貴(右將軍)：收到】
李世民：“……”
薛卿家，朕的曾孫對不起你啊。
【李世民（唐太宗）：此朕家事，不方便與諸位卿家共賞，就作罷吧】
群裡安靜了下來，李世民長舒一口氣。
他有偶像包袱，後人丟人也不能丟到外人面前，自家人看看就行了，就不邀請臣子過來了，省得丟人丟出家門。
如今應當算應付過去了。
叮噹，私信響了。
【說話最不中聽（魏徵）：陛下豈能出爾反爾戲耍群臣，臣有一言不吐不快……】
刷刷一大片字。
李世民把手機一扣全當沒看見。
光幕中李長安正在規律生活，早起練箭練槍法，然後在洛陽城裡轉一圈，看一看正在建造中的工廠，時間又開始飛速加快。
平陽昭公主讚賞看著李長安：“有我李家女郎的風範，長安日後必定能成為大將軍。”
“只是可惜。”平陽昭公主眉目忿忿不平，“咱們李家的公主該學李家的箭術才對，如今卻只能學薛家的箭法。”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就連李淵都點頭贊成平陽昭公主的話。
李淵也有一手好箭術，當初他求娶妻子竇氏之時都有一樁“雀屏中選”的美談。竇氏之父竇毅令人畫了兩隻孔雀在門前屏風上，求親者每人只能射兩箭，兩箭都能射中兩隻孔雀眼睛的俊傑為他的女婿。李淵兩箭皆中，這才抱得美人歸。
平陽昭公主和李世民更不用說了，都是從戰場上殺出來的名氣。
結果自家後人還要眼巴巴去學薛家的家傳武學。
“李家哪還有家傳武學，皇子皇孫都被關在十王宅百歲院裡養豬一樣養著，壽安能去何處學武？”武則天對此沒有李家幾人那麼觸動，一針見血指出了問題所在。
李世民緩緩看了武則天一眼：“你也沒少殺我李唐宗室。”
“大唐的皇帝依然是您的後人。”武則天不軟不硬回了一句釘子。
李治倒是挺高興，老婆把其他宗室都殺了，只剩下了他兒子，他能享受開國皇帝子孫代代為皇帝的待遇……但是當著自己父親和祖父的面，李治努力把嘴角拉平，不敢表示出高興的模樣。
媚娘果然愛他。
光幕轉換了視角。
【樊梨花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她手中死死攥著一片龜甲，口中呢喃，“望之，有天子氣”】
“哇哦。”安樂公主昨日沒來，沒有看到李長安生有異像那一段，今日才是第一次面對這種衝擊。
她本就是不安分的性子，生前未能成為皇太女是她平生遺憾，她和韋后交頭接耳：“阿孃，你說這個李長安能當上皇太女嗎？”
“不知道，反正她想要當皇太女肯定要和李隆基那個混賬對著幹，李隆基倒黴咱們就高興。”韋后看熱鬧不嫌事大。
武則天諷刺：“爾等當年那樣好的條件也能失敗。朕只盼著李長安能比爾等多些腦子。”
她們這些人裡就數安樂公主條件最好，父親是皇帝，還是個愛女腦，都在太極殿讓百官跪拜她了，結果安樂公主自己不爭氣，空有野心沒有腦子，最後白白便宜了李隆基。
安樂公主似乎很不服氣，被太平公主抽了後腦勺一巴掌以後才不甘心老實了起來。
平陽昭公主望著幾人眼中不乏豔羨：“可惜我當初未能借軍功出將入相。”
她早生了幾年，她那時候那些大臣連她以軍禮入葬都覺得大逆不道。
聽到自家姐姐開口，本來想開口訓斥安樂公主的李世民咳嗽一聲，像是沒聽見一樣接著往下放。
一個名叫嚴挺之的老頭出現在了光幕中，光幕上浮現一條註釋。
【嚴挺之：張九齡好友，因政鬥被貶，壽安公主陣營】
“這個玄孫女的屬下怎麼都是些老弱婦孺。”李世民吐槽一句。
太宗朝人才濟濟，李世民可從沒缺過人才用。
“罷了，如今也只有老弱婦孺會跟隨她。”李世民帶上一種看弱小動物的神情憐憫道。
除了這些無路可走的人，其他人但凡有選擇，誰都不會投靠一個默默無聞的公主。畢竟別人可不知道這個公主生有異象還有天子氣。
李治悄悄湊到武則天身邊：“阿耶又要被騙了。”
他最清楚自家父皇的性子了，父皇強勢，最憐憫弱小，對“弱者”有一種混雜著憐憫的同情，也就會放下警惕……他當年就是裝可憐騙得阿爺保護他，兩個兄長雙雙失敗，只有他裝到最後應有盡有。
【“臣年事已高，倒也有過一些經驗，臣入仕時則天大聖皇帝還是皇后……”嚴挺之眉飛色舞。
“公主可以先想辦法將宰相換成您的人，而後再取得千牛衛大將軍的效忠，聯合太子李亨，趁聖人年老生病之時逼迫聖人將皇位先傳給李亨。”
“……李亨身體從小就不好，更是在聽說三王被殺後生了一場大病，他也活不了幾年。公主可如法炮製在李亨病重時再逼他退位，然後扶持幼帝登基，便可以名正言順以長公主的身份執掌朝政。”“等您將朝堂上的大半臣子都換成您的人之後，您就可以廢幼帝而登基。”嚴挺之侃侃而談，拿出了一套完整的政變方案。】
李世民面無表情，呸，虧朕半刻鐘之前還覺得你這老傢伙走路都顫顫巍巍還要幹活可憐。結果你這老傢伙連造反流程都想好了啊？
朕就活該可憐你。
而且咱們大唐臣子，為什麼會對政變流程這麼熟悉？李世民冒出了滿頭的問號，分明當年玄武門之變的時候大家都很緊張啊，為何百年過去，大唐大臣提起政變都彷彿吃飯喝水一樣簡單了？
這是誅九族的大罪，你們不害怕嗎？
只有太平公主回過味來，皺著眉頭：“這個法子似乎我用過。”
她當初就是聯合李隆基先把李隆基推上了皇位，然後掌控了大半朝臣想著架空李隆基。
結果失敗了。
“你沒有李隆基聰明。”武則天淡淡道。
她瞭解自己的女兒，太優柔寡斷，儘管武則天不喜歡李隆基，可她也承認李隆基的本事。當即立斷、心狠手辣，這才能政變成功，造反不是玩笑，棋差一招就是滿盤皆輸，太平動手的時間太晚，輸的不冤。
太平公主面露羞愧，不禁道：“要是那個太子李亨也如李隆基當年一般棘手怎麼辦？”
“此事姑母大可放心。”一直沉默的武令慧嘴角扯了扯，面上露出奇異的神情，“李亨是李隆基精挑細選出的太子。”
“什麼意思?”
"能讓李隆基放心他當太子，他得足夠蠢。"武令慧直言不諱。
李世民也忍不住技癢，心裡思考李長安該怎麼發動政變才能成功。
要他說，兵強馬壯者為天子，還是得先培養對自己忠誠的將士。
可現在天下承平，李長安要怎麼培養將士呢？還有功績，沒有足夠的功績，就算政變成功也坐不穩皇位，文武百官和宗室不會信服，李世民思考著，眉毛一會平一會皺。
只有李淵幽怨坐在一側，看看陷入思考的李世民，又望望另一邊討論的熱火朝天的一群后代子孫，不禁打了個寒顫。
我們李唐，真是代代出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