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8 章

六軍已經知道了咸陽縣沒有糧草和馬匹的消息,趕了一夜的路，結果連口飯都吃不上，一群又累又餓的將士頓時把幾個將軍包圍了起來,質問為何沒有飯吃。

還有一些精明的將士，已經揣了錢自行離開了此處，去縣上買食物吃了。還有百姓聽說皇帝來了此處，聚攏在殿外抻頭看熱鬧,人來人往,院裡院外鬧哄哄一片。

一股亂民甚至闖入了行宮之中。

楊玉環聽著外面的動亂聲，不自覺攥緊了手。

“走吧。”馮初娘淡定自若,直接拉著楊玉環就走出了院子,侍衛正驅逐著亂民,亂民堵塞道路,喧譁雜亂。

楊玉環被帶入了亂民之中，她像一葉小舟，被亂民裹挾著在人群中衝來衝去,只有一隻手一直緊緊攥著她,像纜繩一樣把她從狂風暴雨里拉出來,帶向岸邊。

外界環境喧囂錯雜，楊玉環耳朵聽不清任何東西,她的感官卻更加敏銳,楊玉環緊緊握著馮初孃的手,感受著她粗糙的掌心和比自己要高一些的體溫,慌亂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

馮初娘回過頭，看了眼臉色煞白的楊玉環，見到美人受驚心生憐愛，沉穩道了一句：“拉著我,不用怕。”

楊玉環攥緊了馮初孃的手：“嗯，我不怕。”

“貴妃在那！”

“快把貴妃救回來……”

有眼尖的侍衛看到了被裹挾在人群中的楊玉環，嘴上嚷嚷了兩聲，說著要去救貴妃，實際上卻也只是懶洋洋驅趕著亂民，只是裝模作樣口頭喊兩聲。

六軍將士對棄長安而逃的帝王也是一肚子怨氣，他們一開始根本就不知道皇帝忽然召集他們是為了讓他們保護他逃離長安，直到出了長安城才反應過來自己等人被騙了。

楊貴妃死活和他們有什麼關係，他們自己的妻兒被留在了長安城中，皇帝難道還想指望他們為了他的女人拼命嗎？

一眨眼的功夫馮初娘就帶著楊玉環消失在了人潮中。

隨著馮初娘離開，“亂民”也漸漸退去。

直到楊玉環跟著馮初娘跑出行宮數里，她氣喘吁吁扶著膝蓋：“咱們，咱們，不接著跑，跑嗎？”

楊玉環平日跳舞打馬球，身體也不算柔弱，可終究不能和常年練武的馮初娘比，跑了這小半個時辰，她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可心裡還惦記著她們是逃跑，自己不能扯李長安派來救她的人後腿。

馮初娘看著大汗淋漓的楊玉環，笑了笑，安撫她：“已經安全了。這些亂民是我的部下，不是壞人。”

楊玉環回頭看身後不遠處的亂民，那些亂民早已經站好了隊伍，各個面不紅氣不喘秩序井然，略微一看就知道是軍非民。

再往遠處看，已經看不到行宮了。

馮初娘笑著對楊玉環道，“我家主君託我轉告你一句話。”

楊玉環懵懂扭過頭看著馮初娘，今日經歷的種種事情對她而言太過驚心動魄，楊玉環反應都慢了半拍。“玉環，你自由了。”

“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遊，從今往後，楊玉環只是楊玉環。” 馮初娘極力回想著李長安當初讓她轉告的口吻。

不是楊貴妃，不是壽王妃，只是楊玉環。

楊玉環眼前越來越模糊，站在她面前的人是馮初娘，又像是李長安，一滴滴眼淚順著眼角往下流，和汗水混在一起，楊玉環抬手抹了把臉，可淚水怎麼都擦不乾淨。

她蹲下抱著膝蓋痛哭。

她自由了。

馮初娘看著哭的如斷線玉珠一般的楊玉環，從懷中抽出一塊粗糙乾淨的布帕，蹲下細細給楊玉環擦著眼淚。

“莫哭了，哭傷眼睛就不好了……吃糖嗎，我有帶的糖塊。”馮初娘是家中長女，下面還有一對弟妹，哄孩子倒是輕車熟路了。

楊玉環抽泣著，聲音越來越小，過了許久才恢復平靜。

“我們接下來往哪去？”楊玉環揪住馮初孃的衣袖小聲詢問。

馮初娘把帕子塞回胸前口袋，站起身：“我還有公主交給我的事情，得一路隨著他們去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