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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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掛到城門上時,上官飛燕爆發出一陣極其怨毒的詛咒與叫罵。




她罵羅敷不得好死、罵羅敷是個千人騎萬人枕的賤|人、詛咒羅敷會被碎屍萬段、被一錘一錘地砸爛腦袋而死……




這一個月的經歷,並沒有讓上官飛燕去反思她自己的錯誤。




她沒有覺得她不該殺人求財,她只是覺得羅敷實在礙眼、該死,為什麼這世上非要存在這樣一個賤|人與她作對?為什麼老天爺不公,非要她的武功比她好不可?!




同時,羅敷把她從金錢幫地牢中帶出來,又讓她陷入這等更難堪、更煎熬的境地中的做法,也讓上官飛燕明白了——羅敷絕沒有要放過她的打算!




她只是在利用她釣出公孫大娘!她真正的目標是殺死公孫大娘……假如、假如公孫大娘真的死了,那麼她的下場也將會是……死亡。




上官飛燕打了個劇烈的寒戰,像是一條被吊起來的燻魚一樣,迴光返照似得扭動了一下。




姑蘇的冬月並不大冷。




晨光微熹、朝陽初升,姑蘇從夜間醒來。




做苦力活兒的、開飯鋪的、做紡織的繡娘、街角賣字為生的書生、追趕打鬧的小孩子們……都已完全醒來,走在這條他們生活了半輩子、極其熟悉的青石板路上。




然而這一天,他們卻見到了這輩子都沒見過的怪事。




——一個女人,一個生得很漂、只是過分瘦弱的女人,正被吊在城門上。




綁她的人顯然是刑訊逼供的大行家,用的乃是浸過水的牛皮繩,這可以保證此人逃脫的可能性無限的低。




她是被束高了胳膊掛在城門上的,但繩子不是將她的手腕並起來綁住吊起,而是分別將兩條胳膊纏住吊起,使得她整個人呈“丫”字形。




眼尖的人已經看出,這女人的兩隻手不正常的垂下、皮肉腫的像是泡發了的豬蹄,泛著一種不正常的紫黑氣,顯然早就被折斷了。




……她一定經歷了許多常人一輩子也想象不到的殘酷對待。




無論是手臂上挎著菜籃子的大姑娘小媳婦、還是幹苦力的男人、手裡拿著飴糖的小孩子,都忍不住朝城門的方向看去,有些呆愣楞的。




有人竊竊私語了起來——聲音不敢太大,因為這一看就是江湖上逞兇鬥狠的事,小老百姓嘛……一向都不大愛同江湖人扯上關係的。




很快,捕快聞訊趕來,看來是很想管管這把人吊在城門上的囂張行為。




探出頭來張望看熱鬧的人就更多了。




這時,城牆上突然出現了十二個人。




這是十二個勁裝疾服的黑衣劍客,他們每一個人的眼睛都好似是出鞘的利劍;每一個人的腰間、也都彆著一柄黑皮劍鞘的劍,這劍比尋常的劍要更輕更薄,江湖上鮮少有人用這樣的武器——一般人駕馭不了這樣奇異的劍。




十二個劍客都冷冷地瞧著趕來的官府公差。




他們一個字也不說、一




張臉上全無表情,只是冷冷地看著,空氣就彷彿已然凝固,肅殺之氣令周圍看熱鬧的人們也忍不住向後退卻。




公差們進退不得。




突然有人曼聲道:“此人毒殺親人,該不該被教訓?”




這聲音輕曼曼、軟纏纏,帶著十二分的怠惰與慵情,使得每一個聽見她說話的人,都想閉上嘴,讓她再多說上十句。




而她人未現身、聲音卻令在場所有人一齊聽得清清楚楚,顯然是個內功高手。




高手啊……




三個公差中打頭的那一個輕輕地吁了一口氣,不卑不亢道:“此人毒殺親人,可有證據?”




那輕曼曼的聲音笑道:“往東二十里,三水街最裡頭的上官宅邸,花園裡就藏著她姐姐的屍首,此人姓上官名飛燕,她姐姐正死於此人的成名暗器‘飛燕針’的手下,官人何不現下去查查看?”




打頭的公差沉吟著,忽道:“走!”




他是對著他的兩個下屬說的。




官府有心想管這事,但有些事卻不是他一個小小公差能管的起的——他這公差也算是見過些世面,方才那十二個黑衣的劍客,已是他生平所見過的、最可怕的對手!




他連一個都對付不了,更遑論十二個!




況且,真正做出這件事的幕後主使之人,他連面都沒見到,這十二個劍客,只是她豢養的打手。




還好,那幕後主使是個給人臺階下的人。




她顯然也很懂得花花轎子人抬人的道理,並不願多生事端,客客氣氣地解釋了——我們這不是鬧事,我們這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大好事,是擊鼓鳴冤!




所以,公差也就麻溜地借坡下驢了。




——畢竟,他這身官皮只是為了養家餬口,可不想莫名其妙地丟掉性命。




反正,這些江湖人搞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的都有,不過就是把人掛在城門上而已嘛!甚至剛才還有人壯著膽子在城門口出入也沒被阻攔,沒有什麼秩序上的問題嘛。




唯一叫人遺憾的是,這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幕後主使之人實在令人好奇。




若有可能,他還真想瞧瞧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驅使著這樣十二個可怕的劍客、又做出這般囂張的事。




惜命的公差來得快、去得更快。




看熱鬧的人們去得卻不快,畢竟大家的生活天天都很單調,這樣的稀奇可不是時常能見到的。




被掛起來的女人似乎已不堪折磨,昏死了過去。




一盆水自城牆上潑下,剛好把她從頭至腳都淋透了,她驟然驚醒,從喉嚨的深處發出一聲苦痛的哭嚎。




隱藏在城牆之內的女人曼聲道:“我還醒著呢,你怎麼能睡過去?難道你已經沒力氣再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