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七二四 作品

第十章

瑪克和科涅克一起從組織據點出來,走到自己的那輛黑色賓士前。

他還沒動,科涅克就徑直打開後排的車門,拎著箱子坐進去,儼然把他當成了司機。

瑪克深呼吸了一下,才很不心平氣和地坐進駕駛座,結果還沒坐穩,科涅克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頤氣指使地道:“還不開車,你等什麼?”

瑪克:……

他攥緊方向盤,額頭的青筋突突直跳,嘴角一扯,刻薄的話立刻傾瀉出來。

“科涅克,我開車動作再慢也比連車都開不了的人……”

他從後視鏡對上那雙漠然的雙眼,整個人像是被北海道的風雪當頭澆下來一樣驟然清醒。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之後,瑪克恨不得當場咬掉自己舌頭。

科涅克是瘋子,這不奇怪,組織裡的瘋子不少,以虐殺為樂的、喜歡玩各種“遊戲”的 ,還有純粹的反社會性格的。

但科涅克和其他人不一樣,他的瘋是病理性的,他的精神狀態極度、極度不穩定。

這是隻有少部分和科涅克一起出過任務的成員才知道的事,而瑪克就是其中之一。

那是去年年初,科涅克剛到日本沒多久的時候。

當時有個東京本地的地下勢力,悄悄用組織的一條武器走/私線來運輸人/體/器/官和一些其他的違禁品。琴酒帶人去港口處理,瑪克表面作為情報人員在任務中輔助,實際還帶著朗姆私下的任務:密切觀察科涅克。

當時瑪克已經成為代號成員將近兩年,而且又因為能力出眾獲得了朗姆的賞識,並不覺得這是一個艱難的任務,只以為這是朗姆對於新來的代號成員的一次常規試探。

結果剛到現場,科涅克就從隊伍裡消失了,琴酒似乎習以為常,並沒有說什麼,瑪克只好按照自己的習慣到前方去觀察情況。

結果就在他們要正式行動的時候,科涅克懶散的聲音忽然在通訊中響起:“有條子來了,要解決嗎?”

瑪克心中一緊,就聽見琴酒沉冷的聲音:“有多少?”

隔了一會,科涅克才慢吞吞地回答:“一、二……七八輛車吧。”

草,這怎麼解決,瑪克心裡暗罵,除非開直升機過來空投炸/彈吧?

但是不解決也不行。一來是其中有人知道組織的情報,他們不能把這些人留給警察,二來,組織解決叛徒卻被警察包抄導致失敗,傳到裡世界,那組織的裡子面子可都沒了。

瑪克正在思考怎麼破局,結果轉念一想,武器是科涅克負責的,行動是琴酒調動的,行動失敗,他作為朗姆的人最多受到幾句不輕不重的口頭責怪。

他有什麼可怕的?

這些想法在瑪克腦海中快速轉過,本來已經混在了兩波交易人手下中的他不動聲色地開始後撤。

同一時間,琴酒也果斷地下了命令:“科涅克,別節外生枝,先解決港口這邊。”

但科涅克卻沉默了比上次更久的時間,直到通訊中基安蒂煩躁地大喊狙擊位被人盯上了她只能先往前時,他才含糊地笑了一聲。

像是有什麼恐怖而兇悍的生物,從蟄伏中醒來。

已經退到倉庫門口的瑪克脊背莫名一冷。

通訊中,聲音在在電波的傳遞中有些失真,但科涅克的話卻依舊十分清晰。

“那些傢伙的位置不錯。”他說。

哪些?是他說的是警察還是前面的正要交易的兩波人,瑪克還沒想明白這個問題,就聽見琴酒驟然提高的聲音:“基安蒂,停下。”

為什麼要讓她停下?

瑪克敏銳地察覺出一絲不對勁,但還沒來得及細想,已經晚了。

一陣地動山搖。

世界驟然旋轉,基安蒂震撼的尖叫和咒罵聲從通訊中傳來。

那一刻,瑪克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和速度,驟然轉身衝出倉庫!

刺目的光亮,幾乎讓人融化的高熱,火燙的空氣和嗆人的煙塵撕割著他的呼吸道和和口腔,他懷疑自己已經被灼傷,但卻不敢停,因為炸/彈還特麼在爆炸!

數不清的轟鳴聲在他耳邊炸響,如果死神的鐮刀懸在他的咽喉。

一個人影出現在他正前方,瑪克下意識攻擊,結果被對方一招按倒在地上。

“科涅克?”

瑪克看清了火光中那個有點眼熟的蓬鬆捲髮,下意識喊出口。

科涅克眯起眼打量了他一下,鬆開手,瑪克注意到他另一隻手上拿著一個陌生的儀器,顯示屏上是各種顏色的線條和彩色的不規則形狀的暈影。

“你怎麼在這?”

瑪克盯著他臉色似乎早有準備防煙面具,和身上半點沒有被高溫影響,明顯是經過特殊處理的衣料,心中出現了某種可怕的猜想。

科涅克冷淡地掃了他一眼,開口說了一句什麼,但一陣轟鳴淹沒了他的聲音。

瑪克通過口型讀出來。

“這裡是安全區。”科涅克這樣說。

然後他就低下頭,繼續專注地觀察儀器上的圖案和線條。

防煙面具,不易燃的衣料,琴酒最後的那一句警示和科涅克前面的話。

瑪克就算是傻子,也知道這場爆炸是誰幹的了。

那一瞬間,憤怒後怕和對死亡的恐懼讓他面目猙獰,失去理智地一拳對科涅克打來。

“你怎麼敢?組織不允許代號成員互相殘殺!”

但科涅克的體術異常的好,居然輕鬆地接下了這一拳。

接著瑪克小腹猛然遭到撞擊,他踉蹌了好幾步,最後還是摔倒在了地上。

瑪克本來以為自己會死,但抬頭望去,卻看見科涅克停在原地,目光看過來,卻似乎沒有對焦。

他就在科涅克兩三步遠的地方,科涅克的目光掃過他,卻沒有任何反應,如同看無生命的物品。

瑪克猛地想起,剛剛撞見科涅克的時候,他雖然看不清對方,但從科涅克的角度應該能看見他,但一直到他喊出代號,對方才鬆開手。

科涅克的視力有問題?

不,不對,視力有問題的人不可能精確地安裝這麼多炸/彈,更別說在這種混亂的光線下看顯示屏。

而就在他瘋狂思考的時候,科涅克似乎又能看到了,他的目光在瑪克和瑪克剛剛扔在地上的著火的外套上,似乎在對比哪個更像是他。

那種異質的、彷彿非人類在打量另外一種不熟悉的生命體的怪異目光,讓人毛骨悚然。

瑪克警惕地用槍指著他時,科涅克才像是徹底看清了一眼,將目光定格在他身上。

“你要開槍?”穿著黑色夾克的捲髮男人挑眉,“很有膽量的想法。”

他說完,也沒有說任何威脅的話,甚至沒有做出任何反制措施,反而往嘴裡扔了什麼,就倚靠著幾個集裝箱閉上了眼睛,

火光燒紅了半邊天,地面震顫不停,爆裂聲、咒罵聲、尖叫聲起此彼伏。而親手打造這一切的人,就站在這裡,漠然、冷靜,連自己的生命都無動於衷。

最後,瑪克到底不敢違背組織的鐵律,放下了槍。

而警方因為爆炸不得不停留在了港口之外,交易兩方的地下勢力的核心人物全部炸死,組織曾經留下的痕跡也徹底被抹消。

科涅克沒有因為這件事受到任何懲罰,他完美地完成了任務,即使險些炸死處在爆炸中心的他和來支援的基安蒂。

更重要是,據他後來的瞭解,科涅克本來可以只把儀器放在那裡,根本沒有必要留在中間所謂的十分不穩定的安全區。

他留下的原因只有一個:那裡看爆炸更清楚。

怪物、瘋子。

熾熱和刺目的光,焦糊和鐵鏽味,混亂瘋狂的科涅克,和對死亡的後怕,構成了瑪克對這次任務最終印象。

即使他已經逐漸成為朗姆身邊的得力手下,那種面對自己難以理解的生物的恐懼感,也如影隨形地纏繞著他。

即使他情報人員的直覺敏銳地告訴他,科涅克的精神問題和他特殊的地位,後面必然隱藏著許多隱秘。而朗姆大人讓他觀察的,也必然和這些有關,但他還是從心地選擇了從此對科涅克避而遠之。

他確實是為組織賣命,但不是專門來為組織送命的,人能活著為什麼要找死。

黑色賓士如離弦的箭一樣飛射出去。

足足十分鐘後,瑪克才敢再次和科涅克說話,小心翼翼地和對方講明任務內容。

他要以某個會社的名義,去見一個叫做矢野拓人的軟件工程師,想辦法拿到他最近開發出來的一個程序。

“什麼程序?”科涅克問。

“不清楚,似乎是和人工智能有關,只知道矢野拓人研究出來之後忽然擱置了。”

瑪克說完後似乎是怕科涅克不信,又匆匆解釋道,“情報不是我收集的,我負責拿到之後上交,到時候再去驗證。”

“再去驗證?”科涅克漫不經心地重複了一遍,“是上交給朗姆,還是交給技術部。”

瑪克忽然變成了聾子和啞巴,科涅克也沒有再追問。

於是就在這種令瑪克窒息的沉默中,他們到了目的地。看見那棟白色小樓門邊的矢野兩個字後,瑪克驟然鬆了一口氣。

但就在他們正要下車的時候,一輛白色的馬自達呼嘯而來,停在了他們旁邊,正副駕駛的車門打開,下來了一個十八九歲的漂亮女孩和一個熟悉的金髮青年。

女孩一下車就跑過來,親暱地挽住了金髮青年的手臂,聲音雀躍中帶著一點羞澀:

“安室哥哥,你和我一起進去坐一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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