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雅集

 謝拾這才知曉,所謂“南園雅集”早已不是第一回,幾乎隔三差五便有一回,由章行遠等幾個家境闊綽的生員輪流舉辦。參與者甚至不止府學生員,舉人亦不乏有。

 南園植有一方桃林,春來桃花芳菲,美不勝收。又有人工雕琢的湖泊與湖心亭,仿江南之雅緻,入眼所見只覺心曠神怡。

 謝拾放慢步伐,滿目讚歎。

 “只憑這景緻,便值得來一趟。”

 一旁的張宥跟著連連點頭。

 兩人跟在姚九成身邊,時不時聽他介紹,像土包子似的東張西望、左顧右盼,猝不及防聽見一聲笑,抬頭就見不遠處幾名不認識的士子正對他們低聲指指點點,像是在嘲笑兩人“鄉巴佬”的行徑。

 目光對上,那幾人似乎也覺得背後笑人不夠光彩,急急忙忙轉身就走,張宥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一張臉不禁微微漲紅。

 謝拾倒是坦然:“咱們不就是來長見識的嗎?走走走,我還沒見識夠呢。”

 邊說邊帶著人大步朝前走。

 “就該如此!”姚九成附和一聲,繼續同他有說有笑地聊起了南園的來歷背景。

 張宥方才生出的幾分赧然頓時一掃而空,他欽佩道:“知歸你這性子,真不知如何養成的,我若是有你三分灑脫就好了。”

 “子寬質直淳樸,有什麼不好?”謝拾笑道,“我看你該多學我幾分自信才對。”

 “學不了自信,學幾分厚臉皮也可。”姚九成打趣起來,“我倒是能借你幾分。”

 三人一路說笑著見了此次文會的主人,此後大半日時光過得頗為豐富多彩。

 正如顧懷璋所言,南園雅集玩樂居多,謝拾最感興趣的是投壺,起初還不熟練,投空了幾回,熟練度上去後便十投九中,惹得圍觀者連連叫好。投壺好手見之技癢,忍不住下場與他一較高下。姚九成在一旁瘋狂起鬨,還拿自己的玉佩做了彩頭。

 他邊開盤邊嚷嚷:“知歸,我可是將全副身家都押給你了,你可不能輸啊!”

 謝拾:“……”

 不知為何,他腦海中首先飄過的卻是這麼一行字:“拒絕黃賭毒從我做起——”

 差點脫口而出的謝拾表情扭曲。

 這也讓他一個手抖第一投失誤。

 還好之後發揮出色,至少沒讓姚九成有機會“傾家蕩產”。

 不多時,文會正式開始。

 依舊是吟詩作文那一套,卻是效仿前人曲水流觴,且與科舉時文無關。又有琴棋書畫等才藝交流,幾乎人人都露了一手。

 謝拾也受氣氛感染,即興以洞簫奏了一首古曲,吹得那叫一個蕩氣迴腸。

 府學生員皆知他學習洞簫不過數月,技藝談不上驚豔絕倫,只能說尚佳,作為初學者已很是了得。

 但雅集上可不管是不是初學者,既然站出來表演,大家自然只以水平高低來審視。便有人失望搖頭,似乎笑他不過如此,以己度人者還當他實力不足強出風頭呢。

 謝拾卻是放鬆自在得很。

 他又不打算博什麼名頭,不過是來“耍一耍”。既然是娛樂局,自然是隨心情來,不在乎旁人如何看,興致來了便奏一曲。

 如此坦蕩風度反而令人心折。真正的有心人不曾從他身上看到強出風頭的醜態,反而驚訝地發現,他似乎比文會主人還要自在?

 宴將盡,人亦散,組織此次雅集的章行遠待謝拾的態度更熱情三分,連連招呼他下次再聚,謝拾自然是回應他有空一定再來。

 轉頭他便興致勃勃同姚九成道:“可惜秉禮不曾來,下回約他一起踏青。”

 三人乘興而來,興盡將歸。

 來時晨光微曛,遠處千山染碧;歸時暮色沉沉,長風吹遍原野。謝拾高高興興又吹了一支曲子,舉起最後一盞酒,詩興大發:

 “芳原綠野恣行時,春入遙山碧四圍。

 興逐亂紅穿柳巷,困臨流水坐苔磯。

 莫辭盞酒十分醉,只恐風花一片飛。

 況是清明好天氣,不妨遊衍莫忘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