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平竹 作品

第一時間

最近幾天平江市的氣溫一降再降,天氣預報裡說,今年的氣溫是繼二十年前那場超強氣流後最冷的一年。




外面大雪紛飛,冷空氣導致路邊幾乎看不到一個行人。




一中的校門外和教導處卻格外熱鬧。




校長扶額,頗為頭疼:“這次又怎麼了?”




教導主任欲言又止:“一班的周宴禮動手打人,把人給.....打進醫院了,現在家長在外面鬧呢。”




這位大少爺是今年轉校進來的,先前一直養在帝都。聽說因為姥爺身體不行了,經常思念起這位外孫。他爸乾脆將人從帝都送回來,打算讓他在最後這段時間好好在姥爺跟前盡孝送終。




和他的學籍一起進入學校的,還有附贈的兩棟教學樓和每年八位數的獎學金。




樓還沒建完,這位刺頭大少爺身上背的處分都快趕上校長的任職時長了。




校長頭疼得厲害,讓教導主任先去□□一下外頭家長的情緒。




眼下也不能請家長。




周大少爺的姥爺年紀大了,身體又不行,本就時日無多。




更別提他那位商業巨鱷的爹了。




學校的未來還得靠那位。校長心裡有苦難言。




都說帝都的二代們都是些紈絝,他還不信,這下是徹底心服口服。




周宴禮大馬金刀坐在那裡,蹺著個二郎腿,吊兒郎當沒個正形。




等了半天也沒見他們說出個所以然來。




徹底沒了耐心,站起身:“要沒事兒的話我先走了,待會還有籃球賽。”




校長急忙叫住他:“你今天把人揍進醫院,這事怎麼著也得給對方一個說法。”




周宴禮將書包掛到肩上,校服拉鍊沒拉,就這麼敞著,露出裡面的no1圖案。




他身上挺有帝都少爺的混不吝氣質,說話也是滿嘴的兒化音。




“怎麼給說法?嫌我沒把人揍死,想讓我去醫院再補幾腳?”




說出來的話比他的氣質更拽。




校長實在沒辦法了,頭疼得更厲害,拿出速效救心丸吃了一顆。要老命了真是要老命了!




在他苦於該怎麼做的時候,救星終於來了。




教導處的門從外面被推開,男人一身黑色筆挺西裝,身形高大頎長,哪怕已到中年,卻不見半點疲態。




成熟穩重的氣場,極具壓迫。因為他的到來,室溫似乎都往下降低了十幾度。




校長立馬笑臉相迎走過去:“周總日理萬機,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男人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少年,從容地伸手,與校長簡單回握。




“聽說我家宴禮又給您添麻煩了。”




校長笑道:“這事兒......其實本不該驚動您的,但實在是......”




他那口氣嘆了又嘆,一番話說的百轉千回,唯恐哪句說錯得罪了跟前的人:“實在是找不到解決的法子了。畢竟是住了院,對方的家長死活要一個說法。”




周晉為看了周宴禮一眼,淡聲道:“這事您不用管了,我來處理。”




校長一聽這話,立馬鬆了口氣。




周晉為沒有在學校待很久,他還有自己的事要處理。




從辦公室離開後,他點了根菸,細長的眼不帶一絲感情的看著周宴禮。




少年與成熟男性之間的差別在此刻直接區分。




哪怕在同齡人中已經算是高大挺拔的身形,在他父親面前,仍是被壓了一頭。




不論是骨骼還是身高,亦或是氣場。




在周宴禮的記憶中,他的父親一直都是高高在上,供人卑躬屈膝討好的對象。




他平時在外面再橫,在面對他爸時,也會膽怯。




包括此刻。




周晉為一邊抽菸一邊看著周宴禮,即使一言不發,都令他有種喘不上來氣的壓迫感。




煙只抽了兩口,男人抬手在垃圾桶上方的滅煙盒中撳滅。




他應該是從哪個會議上臨時離開的,身上還穿著西裝,外面是一件黑色商務大衣。




他不說旁的話,簡單扼要:“去道歉。”




周宴禮態度強硬:“我不去,他該打!”




男人眉頭微蹙,聲音低沉的警告他:“周宴禮,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




周宴禮不再開口,剛才的氣勢被他父親的這句話消減大半。




他垂首,兩隻手握的緊緊的。




他爸一直都是這樣,從不問前因後果,也從不關心他為什麼打架。




周宴禮是被保姆帶大的,他幾乎沒怎麼見過他父親。聽人說,他媽當初為了能夠上位,費盡心思爬上了他爸的床,後來懷了他,才得以被扶正。




只是周家沒人喜歡她,她的身份太普通,普通到她只能靠生孩子來綁住周晉為。




周宴禮自然垂放在身側的雙手握緊又鬆開。他忍了又忍,舊怨加新怨,他終於忍不住,朝男人的背影吼道:“您既然恨我媽,為什麼還要和她結婚,為什麼還要生下我?”




男人的腳步因為他的這番話,停頓片刻。也不知是不是周宴禮的錯覺,他分明感受到男人在那瞬間的僵愣。




這種的變化只持續了幾秒,他沒有給他答覆。




-




周宴禮自然沒有道歉。




做錯事了才需要道歉,他又沒做錯。




不,還是做錯了。




下手太輕,沒直接揍死。




沒按他爸說的去道歉,周宴禮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場會是什麼。




他爸不會動手,更加不會家暴。但他爸有很多讓他不好過的法子。




關禁閉只是其中一件。




周宴禮想好了,天高海闊,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那些朋友羨慕他是富二代,隨便一雙鞋子就能買下市區一套房,出行都是加長林肯。




家裡七八個傭人伺候他,更別提單獨的營養師、私人醫生還有補課老師。




可週宴禮卻覺得,這狗屁的富二代誰想當誰當去。




他不當了!




為了方便跑路,他什麼也沒帶,輕裝上陣。




唯獨只帶了那張和他媽媽的合照,以及那張餘額不知道多少個零的銀行卡。




信用卡他一張沒帶。這玩意兒不靠譜,多少額度都由他爸操控。




沒準兒前腳發現他跑路,後腳就會給他停了。




自周宴禮有記憶起,他爸在他腦子裡就是模糊的。




他爸的社會地位具體有多高他不清楚,他只知道所有人都會因為他爸而給他行先例。




但除此之外,他覺得他壓根不配當爸。




他瞞著所有人去了蒲草島,投奔他那個嫁給漁夫的小姨去了。




小姨比他只大七歲,前年才結婚。




一直到大學她都待在帝都。也算是周宴禮童年時期為數不多的陪伴了。




後來她出國留學,又戀愛結婚,遠嫁蒲草,周宴禮和她的聯繫只靠一部手機維持。




坐飛機又轉輪船,耗時十個小時才一路顛簸到了目的地。




小姨懷了身孕,挺著大肚子和姨父來港口接他。




“怎麼不早點說,我讓你姨父開船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