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下菘 作品

第二十四章

夏日蟬鳴陣陣,她在自己臥房碧紗窗下與他說話,她手指緊張地不住繞著自己側頰垂下的一縷髮絲,被他的大手止住,將那縷烏髮輕輕解救了出來,憐惜地重新放好。




少年修長的身影傾覆蓋下來,她有些不好意思離他那麼近,小聲嗔怪,“又那麼快要走。”




即使他在上京時,大半的時間都給了她,她還是覺得不夠,時間過得太快了。




他看著她,道,“以後就不會了。”




“要到多久以後。”




他深濃漂亮的琥珀色眸子直直看著她,“等你嫁給我。”到時候,便可以名正言順把她帶在身邊,如今,他的劍已經足夠護住她。




她快沒想到他會這樣直白,微微錯開了視線,面頰漲紅,“到時候,你會不會成日欺負我呀,我是不是事事都要聽你的了?”




小姐妹常說他心思深沉又強勢,等他們婚後,白茸估計會被他成日壓榨,管得死死的。




他們離得很近。她呼吸吹出一點點輕軟的香,天真地看著他。少年視線一點點描摹過她的面容,卻剋制著沒有伸手觸碰,只是低聲說,“我聽你的。”




她面頰滾燙,小聲問,“什麼都聽嗎?我要是讓你做不好的事怎麼辦?”




“無妨。”




“便是說謊,騙我,我也認。”他的神情完全不似玩笑。




沈桓玉從小寡言,極少對她說這樣直接的話。白茸心如擂鼓,又不好看意思看他。




她的嫡姐今日在府上,白茸隱隱聽到不遠處的說話聲。兩人雖有婚約,卻還沒到婚期,讓人撞見了不好。




她忍不住道,“你快走吧。”這麼說著,她心裡一衝,雙手卻又剋制不住地環上了少年勁瘦的腰,把面頰貼在他胸口,聽到他堅實有力的心跳,她就會很安心,在他懷裡悶悶地呢喃,“我會好想你的。”




他從來都抵抗不了她。只要被她這樣看一眼,見她露出這樣的神情,便什麼都會答應。




果然,他的唇終於難以剋制地落下了,含住了她粉粉的唇,低聲道,“等我回來。”




她心中一片沉定,沉溺在心愛的人給予的甜蜜中。




……




白茸掙扎著驚醒,身側寥無人煙,只有冰冷的巖壁。




她夢到了以前的事情,夢卻不知什麼時候扭曲了。




沈桓玉從未吻過她。




白茸喘息還未平復,摸了摸自己的唇,竟會有如此真實的夢。




她離開葭月臺後,那人毫無反應。再正常不過了,她便是當即立刻死在他面前,他估計眼皮也不會抬一下。




白茸勉強走了一段,天便黑了,徹底看不清路,她尋一個山洞,便縮在裡頭昏昏睡著了。她離開葭月臺時,便已做好了死在此處的準備。竟還有醒來的時候。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葭月臺待久了習慣了嚴寒,她的身體狀況比上山時要好太多,體內靈力充盈,她低頭看了眼,手肘和腳踝的凍傷竟也都淡了。




袖裡緋的劍鞘在靠在一側牆壁,散發著淡淡的緋光。




白茸活動了一下手指,輕輕摸了摸它的劍鞘,“對不起,是我太任性,連累了你。”




“謝謝你救了我。”應是因為它的劍靈護體,她才能熬過這一夜。




袖裡緋出乎預料的沉默。半晌,她才聽到袖裡緋的傳音,語調悶悶的,“你先下山再說這些吧。”




白茸唇勉強彎了彎,很快又復原。




山洞外,竟然還是個晴天,沒有下雪。




白茸艱難地想站起身。一道模糊的男人身形出現在了洞口,似彎腰朝內側看了過來。




夜風呼嘯中,那高大的男人朝裡頭探頭,白茸的心陡然跳了一下——又沉了下來,那是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孔,五官深邃粗狂。




這種時候,在山中遇到一個不知底細的陌生男人,可不一定是好事。




霍彥瞧清她面容,把原本要說的話嚥了回去,咧嘴一笑,“我是祝明決叫來的,叫我來帶你下山。”




他本都差點忘了這事兒,剛看清她臉,發現還竟還是那個祝明決嘴裡,得罪了沈道君被扣葭月臺上的朋友。如此也好,省得他費腦子編藉口了。




以他的修為,隔著老遠就感覺到了,這小女修身上簡直處處是沈桓玉的氣息印記,明晃晃的,就差直接標記了。等他看清她的唇,脖頸和耳垂上隱隱的痕跡時,目光更為耐人尋味。怪不得把人扣在葭月臺這麼久。




白茸她沒放下劍,依舊狐疑地盯著他。




沒想到她警惕性這麼高,霍彥撓了撓頭,又在自己袖裡翻找了一番,掏出了一隻竹人偶,小小的竹人偶被放置在男人寬大的手掌中推了過來,他用哄小孩的語氣柔和道,“別怕,你看這是什麼,這下總願意和我走了吧。”




竟是溫濯給她的那隻竹人偶。




白茸放下心來,朝他行禮,囁嚅道,“對不起,我原本以為……”




說到一半卡住了,她原本還能以為什麼呢,以為是那個冷酷無情的人來找她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