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呦九 作品

第 69 章 冰山高處萬里銀(24)

 皇太孫便不說話了,一副生悶氣的樣子。然後突然道:“即便她是舅祖父養大的,又有什麼關係。事情已經過去了二十年,就是當年經歷過父親和舅祖父之死的皇祖母都已經釋然——她一個小姑娘,能做什麼?”

 “孫兒跪在這裡,心中越是想這些,便越是恨齊王叔。他明明知曉了真相,卻還要趁著倪陶的事情發難,真是讓孫兒不恥。”

 皇帝當然也不會相信齊王清清白白。

 他坐著沒有說話,而後嗤然一聲,“你的意思,你是清白的?”

 皇太孫:“不算清白,孫兒確實知道倪陶做了什麼——皇祖母后來說的。”

 皇帝倒是信他最後一句話。

 元狩三十一年,皇太孫未滿十歲,根本不懂這些,他相信段伯顏和太子也不會把倪陶的事情告訴他。

 皇帝沉思一瞬,還是越想越氣,“但段伯顏卻能把此事告訴蘭山君!她費盡心思進洛陽,一步一步接近東宮……她想用倪陶案替段伯顏翻出空餉之事嗎?”

 這才是皇帝擔心的。

 當然,他最擔心的是這件事情,是皇太孫做的。

 先讓倪萬淵死諫牽扯出倪陶,繼而逼著他殺掉倪陶,然後讓國子監的學生鬧事,引起群憤,最後,在這件事情越鬧越大的時候,拋出當年隱瞞的元狩二十九年蜀州空餉案。

 一步一步,步步緊逼。皇帝冷笑:“怎麼,為什麼遲遲沒動最後一步?”

 皇太孫立刻道:“那得問齊王叔了。他為什麼不做最後一步。”

 皇帝見他胡攪蠻纏,也沒有再繼續問下去,他雙手搭在椅背上,“朕……寬忍你們諸多,一直不曾捨得打罵你們,可你們卻越發過分,竟然在朕的身上做起了文章……”

 他寡薄的笑了笑,“此事,朕一定要查個真相大白。”

 ……

 太和殿外,鬱清梧依舊直直跪在廊下,肅眉斂目。

 劉貫躬身從裡到外而來,跨過門檻時瞧了一眼鬱清梧,發現他雖然神情平靜,但手卻在細微的發顫,足可見得內心極為不安,驟然用盡力氣壓制,卻已經控制不住了。

 劉貫跟著皇帝一輩子,看多了生死,一眼便能看出人是為自己擔憂還是為別人。他頓了頓,還是出聲道:“鬱太僕,陛下方才發話,由奴才和小宋大人去審鬱夫人。”

 鬱清梧詫異抬頭。這還是劉貫第一次與他主動搭話。但下一瞬間,就被他的話驚得後背爬滿了涼意:“宋知味?”

 劉貫點頭,“是。”

 鬱清梧跪得太久,才說了幾句話嗓子就啞得不行,他深吸一口氣,壓下腦海裡諸

多雜念,朝著劉貫彎腰,“劉公公,我想求您一件事情。”

 劉貫:“這可受不起,太僕請說——奴才也不一定能做到。”

 鬱清梧抬頭:“若是……若是審問過了夜,我想請您為我妻點一盞燈。”

 這話一出,連著他的話語裡也帶著幾分顫音,“她怕黑,晚間必須有燈才行。”

 劉貫驚訝的看著他:“就這事?”

 鬱清梧:“只此一事。”

 劉貫覺得稀奇,點點頭,“這是小事。”

 他走了。鬱清梧本是跪得直直的腰身便塌下去,而後呼吸急促起來。

 他和山君是想過齊王和鄔慶川會知曉她的身份,利用她的身份來對付皇太孫,他們也細細推敲過會發生哪些事情,但是……即便心中多有揣測,他此刻卻依舊難以平靜。

 他想起山君對他鄭重說,“鬱清梧,我想將我的生死託付於你。”

 他當時就覺得這句話不祥,他想讓她呸三聲,她卻只笑,道:“我說過,你別怕,我們的命運已然改變。”

 可怎麼會不怕呢?

 他只要一想到她要面對宋知味,面對過往,面對黑漆漆的刑部牢獄,就覺得老天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好人,是不能一直受磨難的。人不能在絕境考驗人性,天也不能。

 若是好人一直沒有好報,那他堅持的道又有什麼意義呢?

 ……

 刑部,祝衫看見等在庭堂的宋知味,臉色頓時不好。他擔憂的看了蘭山君一眼,一向笑嘻嘻的人冷臉眯起眼睛,“宋大人這是什麼意思?來跟我這種人搶飯碗?”

 宋知味並未回話。他不屑。

 若是兩三年前,祝衫根本沒辦法湊到他的身邊說話,但就是這樣的蜀州破落戶出身,現在卻敢對他大呼小叫。

 父親罵他走得太急,可他若是再走慢一些,將來洛陽城裡,誰都不知宋知味是誰。

 他已經忍了年幼之時不能冒頭,忍了被鬱清梧彈劾不能回擊,忍了二十四歲卻還是一事無成——難道還要繼續忍嗎?

 他不願意坐以待斃,更不願意只活在父親的陰影下。

 他來之前,鄔慶川問他,“你這樣站出來主動審問此事,便是帶著宋國公府徹底投向了齊王府,沒有回頭路……你可會後悔?”

 宋知味卻道:“只有弱者才會後悔。”

 他從不覺得自己弱於他人。

 他無視祝衫,漠然看向蘭山君,卻在目光挪過去之時驀然一頓。

 她在笑。

 宋知味靜靜看了她一瞬,讓人將她帶走。

 祝衫立刻帶著人攔在蘭山君跟前,“你做什麼?”

 宋知味拿出皇帝的手諭,“陛下令我和劉貫公公審問此事,挪至洛陽府。”

 祝衫本還要再說,就聽蘭山君道了一句:“祝大人,這是聖令,你我都不能違抗。”

 祝衫遲疑退了一步。

 蘭山君笑笑,“無事。”

 她看向宋知味,“只是,宋大人看起來有點想拿我立威的模樣。”

 宋知味依舊無視她的話,等把人帶到洛陽府牢獄後,讓人把她拷起來綁住手腳,而後走過去,看著她道:“你笑什麼?”

 蘭山君:“高興。”

 宋知味:“進了牢獄,你很高興?”

 蘭山君搖頭,“不,是你變成了這樣,我很高興。”

 本以為,她能力不夠,只能讓宋知味不在意的名聲掃地——她曾經痛恨自己,為什麼只有這點本事。

 她一日一日的噩夢裡,經常夢見宋知味站在她面前譏諷,“山君,你就只有這點本事嗎?”

 她每每醒來,都恨得咬牙切齒。

 但現在,她看著宋知味,笑著出聲道:“你本是世家子,有康莊大道走——但你現在,跟著鄔慶川走了這樣的黃泉路,我很高興。”

 從他提審她這一刻開始,他就走了祝家一樣的路,成為了齊王手裡的一把刀。

 跟鬱清梧和皇太孫最初的關係一樣。

 而齊王,可不會心慈手軟。

 蘭山君想起他上輩子清高的模樣便有些痛快,“宋知味,你是有多急著名聲大噪——”

 但話還沒說完,便見宋知味走到她的身邊,突然對著她的腿一踢,她沒穩住,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他冷冷道:“現在還好笑嗎?”

 他盯著她,“我總覺得,你對我有一股

莫名其妙的敵意,我能問問你,我們之前見過嗎?”

 作者有話要說

 這種劇情我寫不快,好恨!感情流作者痛苦掙扎。

 明天下午六點補一更。

 我週一找編輯改回山君,週末她們不上班qaq對於這本書的數據,我也放棄掙扎了,不過我感覺寫完我應該能進步,我一定保質保量好好寫到完結!

 哼哼,再給我兩年時間,我應該能更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