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呦九 作品

偏我來時不逢春(25)

齊王世子都覺得此事實在是荒謬。但阿冀這個人向來如此,行事魯葬,不顧後果,如今卻因碰見了硬茬子丟了命,真是叫人不知道說什麼好。皇帝確實想要聽見這個回答。但齊王世子真說了,他又覺得不對勁,心裡不舒服。

他神色不變:“如此一看,便是各打五十大板。

齊王世子點頭,知道此事暫且這般過去,接下來就是怎麼賠償博遠侯府了。

魏王神色終於鬆緩了一些,道:“還是阿楊的錯更大些,父皇該狠狠罰他才是。”

皇帝畢竟不想殺了孫子,但也不想傷了齊王和博遠侯的心,先發了話定下刑罰,“罰阿楊去廟裡為阿冀修行贖罪吧一一為期十五年。”魏王世子驚恐十五年的刑罰,魏王卻一巴掌打在他臉上,道:“還不快謝過你皇祖父!”

現在是十五年,以後就是十年,五年,一年。

他道:“多謝父皇。”

皇帝現在一點都不想瞧見他,只問,“阿柏,你父親呢?”

齊王世子這回遲疑起來,而後終究不敢說謊,道:“正在洛陽府審問犯人。”

皇帝皺眉,

“這種時候審問誰?

犯人不是在這裡嗎?

他看了阿楊一眼,道:“還有誰?”

魏王世子今天被嚇怕了,連忙猛的搖頭,

“不知道啊,我一個人過去的,沒有同夥。”

魏王兩眼一黑一他怎麼就生出這麼個蠢東西!

齊王世子便道:“是翰林院侍講,鬱清梧。

皇帝一時之間都沒有想起這個人是誰。齊王世子便把鬱清梧和林冀的糾葛說了一遍,“前幾日,他在楊柳衚衕買了一座宅子。”皇帝眼睛微微眯起

“你父親是什麼意思?”

齊王世子瞧著皇帝的眼神不太對,卻又無法察覺出他是什麼意思,只能低頭恭謹道:“父親覺得,如此湊巧,偏偏阿冀也是死在楊柳衚衕的,說不得阿冀的死就是他謀劃的,阿楊不過是替罪羊。魏王世子一喜,魏王皺眉,心中隱隱不安。

皇帝就想到了皇太孫。

阿柏去拉攏宋家老大,阿楊拉攏宋家老三,只有皇太孫沒有朝著世家出手,而是看中了鄔慶川的弟子。猶如皇帝這些年漸漸的對太子懷念起來,皇太孫也對太子頗為懷念。他不懷念其他的,只道:“其他人還得了,孫兒都不記得,只記得鄔大人常來東宮。父親去之前還常常唸叨他。皇帝懂他的意思。他是在給鄔慶川面子

“但他如今已經進了內閣,孫兒幫扶不上,便且拉一把他的學生吧。”

對於皇帝來說,扶起一個鬱清梧起碼要五年的時間才可以跟世家相比,皇太孫應當確實是為了太子留的香火情。皇帝很感動。他覺得這個世上也只有太孫似他一般記得太子了。

皇后總說他現在是假惺惺,但誰知道他如今日日夢見太子呢?他是真心實意在後悔的。

皇帝便總想著護住皇太孫幾分。猶如十七年前,他總想護著齊王幾分一般。

而現在,阿冀死了,齊王不來殺阿楊,還讓阿柏為阿楊辯解,明顯是輕輕放過的意思。

但他轉手卻抓了鬱清梧。

皇帝心裡就起了心思一

一這是要給魏王人情,跟他一起打壓皇太孫?

他心中微微有些不痛快。

他問:“有證據嗎?”

齊王世子在他越發威嚴的眼神裡彎下腰去,終究搖了搖頭:“沒有。”

沒有證據。

沒有任何證據,就抓了人。

大理寺牢獄裡,黯然不可見天日。一層一層旋繞而上的油燈猶如鬼火,讓這陰司裡更顯得悽慘幾分。鄔慶川面色慍怒,大步朝前,急下階梯,便看見了趴在地上週身沒有一塊好肉的鬱清梧。

儘管得到消息就已經趕了過來,但還是晚了一步。

他腳步一停,恐要暈厥過去,乾脆閉上眼睛扶著牆,深吸一口氣才痛聲道:“你這又是何苦呢!”獄卒帶著人出去,留出地來給他們說話。鬱清梧遭了一頓打,去了半條命,眼前模模糊糊的。他努力抬起頭,便看見先生步履蹣跚的走了過來。鬱清梧一愣,倒是沒想到先生會來。

他還以為先生不會來。

他輕聲道:“先生要是不來該多好。”

鄔慶川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顫抖的伸出手去觸碰他破破爛爛的皮肉,眼睛一溼,“說什麼傻話!你好歹是我養大的,我豈可不來?”鬱清梧卻艱難的抬手擋住他的碰觸,而後慢吞吞扶著牆坐起來,痛得臉上更慘白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