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呦九 作品

偏我來時不逢春(5))

她從不認命。

她還要他的命。

蘭山君推開窗戶,輕輕吐出一口鬱氣。睡是睡不著了,索性熬到天亮出來練刀。

她來時行李不多,除了幾件貼身衣裳,便只有這把刀跟著。

這是老和尚臨死之前給她的短刀。也是他的戒刀。但別家和尚戒刀只用來裁割衣物,他卻是用來切豬肉吃的。

酒肉和尚,葷素不忌,卻沒叫她學會這份灑脫。

趙媽媽等人在一邊看著,各個驚訝,沒想到六姑娘竟然使得這麼一手好刀。懸夏性子明快一些,鼓起掌來,“姑娘真厲害啊。”

但她不知道蘭山君的“底細”,朱氏卻是知曉的。她一進門就瞧見這幅樣子,眉頭一皺,趕緊過去道:“山君,姑娘家,還是少練刀的好。”

她生怕蘭山君曾經殺豬的事情露出馬腳。這怎麼能行呢?山君和慧慧都還沒有說親。

蘭山君卻笑著收了刀,習慣性的仔仔細細用帕子擦拭刀身,然後抿唇溫和的笑:“母親,這是我家師父給我的刀,他臨終前囑咐我要多練,我答應過的,便不能失信於他。”

這話一出,朱氏一愣,猶豫片刻,道:“既是你家師父的遺言,那便算了。”

想了想還是叮囑,“但在外頭,千萬別被人發現了。”

蘭山君笑著哎了一聲。

她這般的態度,與昨日的溫婉乖巧倒是有些不同。

朱氏起了心思,仔細打量了她許久,發現她不動的時候極為柔婉,也很文靜,並不愛多言,嘴角愛噙著笑,竟有點像自己平時的樣子。但動起來,便是颯爽英姿,一舉一動,猶如一隻蓄勢待發的幼虎——這個姿態她竟然也有些熟悉,只覺得在誰身上見到過,但到底是誰,腦海裡又是模糊的。

但無論如何,這性子倒算不得壞。至少比她想象中好上了太多,實在是不像鄉野之中長成的。她也沒有多想,只把這功勞歸功於識字的老和尚身上,以為是他教導的。

於是便更加感激,笑著道:“我已經遣人去白馬寺了,等那邊安排好了,咱們就過去為你家師父做場大大的法事。”

蘭山君真心實意道謝:“多謝母親。”

朱氏:“咱們一家子人,謝什麼呢?”

她有意親近,因說到做法事,便尋了個話茬子遞過去:“你信佛麼?”

蘭山君點頭,“信的。”

朱氏:“是你自小長在廟宇裡的緣故?”

蘭山君想了想,搖頭道:“倒也不是。”

她跟老和尚都不信佛。若是信,怎麼能在佛祖面前吃肉殺豬呢?

只是經歷了前世種種,她覺得這世上應有神佛。

她認真回道:“上有神佛,便有寄託。”

芸芸眾生,所求不過如此了。

朱氏瞧見她這般神情,突然生出些好奇,“山君……你有所求?”

小小年歲,說出來的道理倒是通透。

蘭山君點頭,“是啊,有所求。”

所求還挺多的。

等第三日,她被朱氏帶著去白馬寺為老和尚做法事時,便虔誠的跪在佛祖之下,道:“母親,再允我在這裡為兩位故人祭上轉生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