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對不起……”




“對不起……”




居民們只會斷斷續續重複著這三個字，沒有半點節奏，無數個人，無數道哭聲，又低又渾噩，雜亂無章地混在一起，堪比一場漫長的精神汙染，無論是對聽者還是本人而言都是一種另類的折磨。




“乖孩子。”




少年終於開口了。




元楚星就跟在他旁邊，無比清晰地聽見了他的聲音。




是和雲藏月一模一樣的聲線，卻又比同桌遠來的蠱惑人心。




雲藏月平時說話大多是平靜的、溫吞的，偶爾會帶著莫名的憊懶和揮之不去的陰鬱。




可這個“雲藏月”不同。




他的聲音是溫柔的，悲天憫人的，可這種特質更多的是虛浮於表面的假象。




聲音的主人甚至傲慢又惡趣味地懶得去掩飾自己，虛偽的慈悲下透著明晃晃的漫不經心，反而顯得更加詭譎起來。




聽到“雲藏月”的誇讚，小鎮的居民們像是突然被按下了暫停鍵。




他們的表情變得更空曠了，眼底全是死寂。




然後，這群人偶被重啟了。




狂熱聲漸漸取代了懺悔的聲音。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好崇拜您好敬仰您——”




“您原諒我們了嗎？”




眾生相下，少年的表情隱約在曖昧的燈光下，沒有人能夠看清他的神色。




只聽見他說：“當然。”




“我原諒你們。”




在這一聲慈悲的寬恕下，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喊。




他們臉上面無表情的模樣被無比的狂熱和激動給取代了，無數寒光從他們的手中亮起。




不知何時抽出的刀子閃爍著寒芒，濃郁的血腥氣瞬間充斥在鼻尖。




人們臉上帶著無盡的嚮往和微笑，平靜地隔斷了自己的脖子。




而在人群前方，宛若幽靈一般提燈微笑的少年，不知何時突然消失了身影。




元楚星忍不住吞了口泡沫，聲音此時也有些乾澀，帶著細細的顫抖：“同、同桌？”




他試探地喊了一聲。




“撲通。”




一具屍體倒在了元楚星的腳邊。




元楚星：“……”




元楚星看不清對方的臉，只看見男性那瘦削偏矮的身形。




屍體身上，雲水謠高中特有的校服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地詭譎。




元楚星：“…………”




元楚星再抬起頭時，對上了一張格外漂亮的臉。




深棕色的髮絲，暗紅色的眸子，平日裡總帶著淡淡鬱氣的那張臉，此時浮現出饒有興致的表情。




消失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距離元楚星不過一個巴掌的距離。




元楚星差點炸毛了。




明明夢境是沒有知覺的，可元楚星在這一瞬，卻好像嗅到了對方身上混著寒夜與死亡的古怪冷香。




他本來就比元楚星高了小半個頭，此時居高臨下地盯著元楚星時，那種像是被某種豔麗漂亮的猛獸籠罩打量的感覺一下壓了過來。




對方脖間黑色盤扣下，紅寶石熠熠生輝，與少年那雙宛若紅酒搖曳的眸色相得益彰。




比紅寶石顏色更凝稠的，是對方的眼睛。




——抓、到、你、了~




他笑著朝元楚星做著口型。




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




……




元楚星嚇醒了。




他毫無知覺地抹了一把臉，做的心理建設碎了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