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中酒 作品

89.騙氪養崽遊戲裡的崽(6)

  水鵲吃了一勺子,面露難色。

  好難吃。

  沒有調味料的,粗糙的穀物粥,水鵲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嚼到了未褪的穀殼。

  他小聲地呸呸兩下。

  魔笛手恍然,看來應該是和他一樣的素食吸血鬼。

  雜戲演員不知道去哪裡了,魔術師在遠處的河邊釣魚,學徒們只會做難以下嚥的穀物粥。

  草木灰在木柴的火焰中飛舞。

  魔笛手找不到能夠差遣的有用人手。

  他抱著水鵲回到最後面的車廂,放到軟墊上,“我去捕獵,很快回來。”

  魔笛手用了一個極動物化的詞彙。

  捕獵?

  水鵲看他沒拿任何弓箭離開了。

  他實在沒明白對方在打什麼啞謎,馬戲團的成員說話是奇奇怪怪的。

  水鵲還對自己的身世毫無所覺,他在猜想對方綁架自己是不是由於什麼懸賞,或者是希望他在馬戲團當學徒。

  可是當學徒的話,他們應該把目標放在活動靈便的小孩身上。

  他拍了拍褲腿上沾的灰塵,剛剛吃粥時一點點草木灰撒到他腳背了。

  水鵲抿了抿唇,他環顧了長車車廂,空無一人。

  悄悄扯下魔笛手掛在廂壁上的斗篷。

  他的柔韌性很好,上身往前曲腰,手捏著斗篷,仔仔細細擦了擦自己的腳背。

  草木灰弄走了。

  腳背恢復乾乾淨淨的樣子。

  水鵲左右瞥一瞥,斗篷推到木鉤子底下的地板,假裝這是風吹掉的。

  反正是人販子,拿一下斗篷擦腳怎麼了?

  風吹動車廂壁的窗簾,日影投下來。

  窸窸窣窣的,幾個人的鞋跟踩在草地上的聲音。

  “你沒看錯吧?真的是伯爵家的小少爺?”

  “當然,不然魔笛手還能一夜之間憑空多個這麼大的孩子?”

  “我以為是我的酒沒醒,看錯了……”

  “我皮酒袋裡的麥芽酒是不是被你偷喝了?你這個該死的老鼠!”

  吵吵鬧鬧的說話,水鵲撐著手,往後縮了縮,躲在車廂角落。

  最後的這一截車廂,門鎖在早上出去時打開了,對外敞著。

  幾個年輕學徒圍到這裡,賊眉鼠眼的。

  完全沒將未成年的小鬼放在眼裡,當著他的面就說。

  “真的是!魔笛手究竟在搞什麼名堂?”

  “我天個乖乖,是要綁架威脅路易斯伯爵老爺麼?”

  渾身金貴著的貴族小少爺,平日裡穿的衣服用料估計都是銀松鼠、白鼬一類昂貴的皮毛織物,有人看他衣服的料子值錢,伸手來觸碰。

  手指上不僅有草木灰,還有泥濘與草莖。

  水鵲已經縮到角落盡頭了,眉頭緊緊地擰在一起,甕聲甕氣地說:“走開!”

  髒兮兮的手指還是碰到了褲腿,草莖和泥屑掉下來黏在腳腕。

  “碰碰你怎麼了?”那人膽大地挑釁。

  其中一個眼珠子轉轉。

  “還不如將他賣到另一個王國的公爵家裡,我聽說巴里亞的貴族老爺就喜歡這樣的,公爵可比伯爵有錢多了……”

  另一個學徒笑:“你真不是人啊!”

  提議者聳聳肩,“本來也不是。”

  水鵲的臉色已經嚇得白白的。

  魔術師在樹蔭下冷眼旁觀了有一陣,眼神淡淡,與昨天偽裝出來氣質彬彬的溫和形象相去甚遠。

  直到和那雙淺茶色的眼睛對上視線。

  大概是因為昨天自己和他搭過話,所以天真地認為他是個好人?

  竟然用求救的目光投向魔術師。

  像只剛學過河的小羊羔,小心翼翼走到水面,發出可憐巴巴的聲音。

  魔術師討厭木偶戲中的屠龍鬥士、聖騎士,假惺惺的英雄,被推到舞臺中央,接受視若神明的崇拜。

  即便如此,他還是驅逐了圍著小少爺的惡徒們。

  魔術師抬手,空腔諧振,打了個響指。

  幾個年輕學徒消失了,原地只剩下吱吱唧唧的黑老鼠,託著長長的尾巴。

  魔術師投下視線,彎唇體貼地給出選擇,“馬戲團不需要愚氓,你們是想等魔笛手回來再投河,還是現在主動順流而下?”

  河流奔湧,打在岩石上水流交錯,漆黑的幾隻影子遁入,水流迅速聚攏成呼嘯的波濤,一路奔騰咆哮,晶瑩剔透。

  像是童話故事改編上演的一幕戲。

  如果是在巡迴演出,大約會有許多孩子投來崇拜的目光,嘰嘰喳喳地圍住魔術師,希望能夠幸運地當上學徒。

  魔術師望向水鵲。

  小少爺並沒有像昨天一樣發出天真的呼聲。

  他只是抿起嘴巴,指向自己的腳腕。

  上面沾了草莖和半乾的小塊泥巴。

  水鵲小聲說:“髒了。”

  睫毛顫了顫,還是抬眼看著魔術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