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布魯斯·韋恩站在窗邊。




他今天穿了套全黑的西裝,一朵豔紅的口袋巾插在胸前。這副裝扮使男人充滿了上個時代老牌貴族的威嚴感,就是那種流著藍血的名門,屬於新階級無論如何拿錢也砸不到入門門檻的天譴之別。常有人這樣描寫韋恩:他像舊時光的活遺物,是黃金時代曾培育出的最好的權貴,行事荒唐,看似脆弱,實則扎手。




許多與布魯斯·韋恩有過生意往來的人也這樣認為。其中有不少人被韋恩的八卦頭條給騙了,他們雖不盡信那些蝙蝠俠將韋恩盡情□□的文學,但多少留下一些刻板印象:即韋恩是個空有外貌的漂亮蠢貨,自從八歲以來再也不曾長大,是韋恩企業推出的吉祥物,若不是蝙蝠俠捍衛他的權利,早被哥譚的名利場吞吃乾淨。往往這些人帶著這樣淺薄的設想來,等離開韋恩企業的時候摸都摸不著頭腦——自己剛剛是怎麼簽下了那個明顯吃虧的合同?




事實上韋恩很會談生意。他確實從小受到老式貴族的精英教育長大,即:什麼都要學,什麼都要會。如果你不會,你至少要學會指使已經學會的人,從而最終達成你的目標。這樣的教育從未終止過,哪怕在韋恩八歲之後,他非但沒有停止學習,反而學得更多。




但他年幼時無法坦率面對這一點。他不是不學,而是沒辦法坦坦蕩蕩地去學習……去做一些讓自己變得更好的事。有時候墮落讓他產生一些懲罰自己的快樂,但焦慮緊隨其後。學生時代的哈維可以為此作證:韋恩明明可以取得全校最優秀的成績,但他過於頻繁地換課,以至於所有科目的教授都拒絕為他的在校表現給出一個高分。




韋恩只是全部學會了,但他從來不說。




有時候連他自己都會察覺到:扮演一個不學無術的花花公子確實是他的保護色,但偶爾——偶爾,他也從旁人不屑的目光中,獲得一些自厭的快樂。




啊。確實他的心理狀態從來都算不上健康。韋恩對此有自知之明,但大家都是哥譚人,這點不健康又能算得上什麼呢?




布魯斯因為突如其然的回憶微微笑起來,頗有點自嘲的感覺,那雙藍眼睛走神一樣盯著窗外。沒有人知道這位坐擁金山銀山的闊佬到底在笑什麼,他是看到什麼了嗎?是飛機嗎,是鳥嗎,是超人——亦或貓頭鷹?




這樣的表現使來人感到不快。確然他有足夠的理由認為布魯斯·韋恩沒將他放在眼裡:




“我想說我非常在意這次會面。我會坦誠我期盼和你見面有很久了——但似乎你並不是這樣認為的,布魯斯。”客人說。




這句話讓布魯斯將目光從窗外收回。他沐浴在哥譚的夕日下,韋恩大廈頂層通透的玻璃窗慷慨地把所有光芒都投射在他身上,讓這個本已擁有一切的人站在光裡。




“你是?”布魯斯問。




這個問題未免過於傲慢,以至於來客不得不深吸一口氣,掩飾性地理了理自己的領帶。“林肯·馬奇,”穿白西裝的男人說,“我必須先假設韋恩企業已經收到了我的拜訪邀請,或者你事先了解過我的身份?”




“嗯——”布魯斯拖長聲音用鼻腔“嗯”了一聲,然後說:“抱歉,”他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天過來找我的必然是敵人,你看,外面已經打起來了。若你只是約了個錯誤的時間,你可以更改預約下次再來,提姆就在樓下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