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撫慰

 裴硯知關上門,從門縫裡丟出一句話:“謝了!”

 陸溪橋愣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年多來,裴硯知不知讓他滾了多少回,今天卻是頭一回對他說謝。

 他深吸一口氣,抬頭望天,淚溼了眼眶。

 裴硯知提著熱水桶走回床前,掀開被子,拿帕子給穗和擦身子。

 先前他只顧著擔心,沒注意到穗和左手手腕內側刺了一個字,這會子突然看到,不由得心頭一跳,整個人都愣住。

 這個“知”字,顯然是不久前才刺上去的,上面的紅腫還沒消,和手腕上被麻繩磨出來的傷痕一樣觸目驚心。

 這個字,是什麼時侯刺的?

 穗和為何要刺這樣一個字?

 這個知字,是取至他的名字嗎?

 裴硯知眸光幽深地盯著那個字看了片刻,強壓下心底複雜的情緒,將穗和的身子仔仔細細擦了一遍。

 擦到腳踝處,又看到那朵蓮花胎記,他不覺又出神,仍有些不真實的感覺,彷彿這一夜發生的事像是一場夢。

 不,不只是今晚,這大半年的時光,都像是一場夢。

 尋尋覓覓三年有餘,卻不知自己要尋的人早已在身邊。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回想過去與穗和相處的點點滴滴,其實一切都有跡可循,只是他身在其中,反倒看不清本質。

 起初,他之所以默認穗和給他做飯,並非只是因為自己的胃病,還因為穗和做的吃食,老師恰好在書信裡提到過。

 穗和也曾不止一次說起,他很像她的父親,這一點,老師自己也說過,說他比沈大公子更像是自己的親兒子。

 穗和還曾數次在睡夢中哭著叫爹爹,叫哥哥,還有兩次提到了安安,他怎麼就沒想到,安安就是沈念安呢?

 穗和還說,父親有一串和他一模一樣的佛珠,而他的佛珠,正是老師送給他的。

 他想,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方才他們沿途找過來時,走到一個三岔路口,正不知該往哪走,差役就在路邊的草叢裡發現了散落的佛珠。

 倘若不是佛珠指引,他們也沒有這麼快找到這裡,說不定等他們找過來時,穗和已經葬身水底。

 想起第一眼看到穗和在湖中起伏的情形,他仍是止不住地後怕,伸手握住了那截細瘦的腳腕,將她整隻腳抱在自己懷裡,彷彿抱著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

 他早該想到的,景修不會無緣無故把穗和帶到廢棄的沈府,定然是知曉穗和的身份,才將人帶到那裡威脅恐嚇的吧?

 那麼,景修是怎麼知道這個秘密的呢?

 是事先知道穗和的身份才把穗和買回家,還是買回家之後才知道的?

 景修偷看過他和老師往來的書信,知道他和老師的關係,為什麼要對他隱瞞穗和的身份?

 景修是不是對穗和說,小叔眼裡容不得沙子,倘若知道你是罪臣之女,肯定容不得你?

 所以穗和才會屢次對他欲言又止,聲稱在一些事上欺騙了他,那天晚上,還小心翼翼地向他討要一個無條件原諒她的機會。

 他那時是怎麼說的?

 他說,只要你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我就原諒你。

 雖然這話說的沒什麼不對,可他如果知道穗和當時的憂慮和忐忑,一定不會這麼說。

 如果時間能倒回到那一天,他會將那個女孩攬進懷裡,告訴她,你就算得罪了全世界,我也願意為了你與整個世界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