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換盞 作品

我的愛人

 陳琛並沒有聽他說話的意思,而是繼續說:“在那之前道上都以為你來者不拒,又毫不留情,用完便丟。誰也沒想到那些女人的滿身紅痕都是她們自己掐出來的,還有的連口紅都用上了。你錢給到位了,地位顯赫,她們也不會敢四處宣揚。”

 那天項逢出車禍,陳琛就覺得不對勁。在蒙馬特的時候的確是生死一線,加之他至少給自己兜住了底,陳琛本想解決了眼前的問題之後再深究。

 可項逢的車技是什麼水平,前幾天在延城居然能關心則亂到那個地步,如今祝留流產他就窩在醫院裡煲湯,這種在一棵樹上吊死了的架勢讓陳琛有了一個從未有過的想法。男人對女人的愛有多深,慾望便有多重,二者互為因果,不分先後。項逢執念至此,會不會是因為這些年從未有人真正滿足過他呢?

 陳琛便令肖北城去查,得出的結果真是令他也不禁瞠目。陳琛執掌北宏這麼多年,真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事。

 項逢索性不說話,一聲不吭地站在原地。

 陳琛的聲音猛地拔高,“你在做什麼?你是在守身如玉嗎?就為了那麼個——”

 項逢的眼神一下子鋒利起來,怒視著陳琛,就像猛獸被侵犯了領地時的躁怒,一字一句道:“她是我的愛人!”敢打斷陳琛說話的人,這世界上屈指可數。

 陳琛被氣笑了,“呵,真是荒唐,你知不知道我們這行最忌諱什麼?最忌諱有弱點!你把弱點擺得如此明顯,那麼多陪過你的女人都——”

 “她們最多以為我不行。”項逢舌頭頂了頂腮,一臉漠然,一隻手插在兜裡,如果不是冷肅的氣質和名貴的衣料,在陳琛看起來倒更像個街頭小痞子。

 陳琛真想揍他,但是北宏首領臉上掛彩終歸不好,讓外面那些不知死活的人看了容易心生他想。人性就是如此,你臉上捱了一拳,人們見了就會想多打幾拳。地上髒了一塊,人們見了就會想多踩兩腳。循環往復,強者愈強,弱者愈弱。

 陳琛把面前的酒杯砸在他身上,項逢也沒躲避,任酒液浸透胸前的衣料。水晶撞擊瓷磚碎裂聲嚇得齊紫雲哆嗦了一下,尖叫聲剛冒個頭,齊紫雲馬上捂住自己的嘴,硬生生嚥了下去。

 瞥見一旁站著的齊紫雲,陳琛道:“那這個女人呢,她跟你那心肝長得挺像的,你每年情人節都去看她。”

 “她是劉飛的女朋友。”項逢是想讓陳琛看在劉飛曾經喪命日本海的份上,不要把齊紫雲扯進來。

 “她喜歡你,想跟著你。”

 項逢眉頭緊皺看向齊紫雲,齊紫雲對上他的目光,看到裡面沒有憐惜,只有責備。

 那天在古樹下,項逢自問已經說得足夠明白,他本以為她是個聰明人,沒想到居然這麼蠢。

 其實自打那天項逢拒絕了自己,齊紫雲就已經放下了,她說到底不是什麼長情的人,把日子活得舒坦是最重要的。當初如果不是項逢的出現消解了劉飛離去的痛苦,並且極好地保障了她的物質生活,她也不見得會對他念念不忘。

 齊紫雲想解釋但是又不敢,陳琛是什麼人,她哪裡敢拆他的臺。得罪項逢他念在劉飛的面子上還能留自己一命,惹惱了陳琛她可真是徹底沒活路了。這出戏陳琛要點,她就只能陪著,唱唸做打,樣樣都不能忘。

 項逢收回目光,看向陳琛:“我不收。”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沒什麼多餘的情緒。換了性工作者聽到都要覺得難堪,但是齊紫雲神色只是略有窘迫,開玩笑她早就知道會是這麼個結果。

 “所以你是想看她死在你面前嗎?”陳琛的目光直直地射向項逢,對襟長衫的領口立著,身上沒有任何凸顯地位的飾品,但是一個眼神任誰都不會懷疑這是穩居高位多年的一代梟雄。

 早在第一次見項逢時,陳琛就知道這個男人極有擔當,重諾守信,後來的一切也證實了他的眼光。他能熬過冰冷的日本海里詭譎的風暴回來見他,每次出任務完成得乾淨利落,跟在他身邊的人也大多性命無虞。

 此刻,項逢沉默著,他的確不想讓齊紫雲死,那是他答應過劉飛的,只要他活著,她就不會死。但是現在留留還在醫院裡,她剛剛受到情感和身體的雙重創傷,他不想有任何可能被她誤會的事情發生,不管她在不在意。

 包間奢華的吊燈切割出無數塊光斑,細碎得如同砂石灑落在黑色瓷磚上,越往下越暗沉,好像所有的光亮都被地面吸走了似的。他們這種行當,裝修從來不用地毯,血液濃稠一沾上厚重的地毯就滲進去,不好清理。

 項逢開口:“罪不及父母,禍不及妻兒,是這行的規矩。”

 陳琛看著項逢,“你在教我這行的規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