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玉麒麟 作品

第三十五章 以圖大事

屋內昏暗一片,唐鎮遠拄著一根柺杖從昏暗處走出來,抬起乾癟的眼皮露出一對渾濁的眼,對我點點頭:“來了啊。”

與浮誇的外在不同,屋內的設計倒是樸著而沉穩,用的都是深色厚重的木製傢俱,與喜好輕巧竹製品的廖清河截然不同。唐鎮遠從旁邊抱過來一個食盒,示意我在他對面坐下,打開盒子從裡面取出一疊糖果子,金色泛著油光的表皮上撒著一層淺黃色的糖霜:“我前幾日看著年關將近,就買了點糖果子在家備著。等到見著金玉宣文他們,我才想起來他們都已經是孩子的爹孃了,也早就不喜歡這些小零嘴了。”

我給老將軍和自己各沏一杯茶,坐在他對面挑了幾個果子放在手裡拿著吃:“我也不是來吃果子的,我有事情想要請教您。”

“太師的事情,是吧?”

我點點頭,湊近了一些:“有人告訴我,是您殺了義父——但是我不幸,所以特地來找您求證當時到底如何?”

“有人?”他抬眼打量了我一眼,目光裡閃過一絲精明。

“可信之人,此人的消息準確,若非他告訴我,我只會當做無稽之談。”我湊近一些,不掩飾自己心裡的焦急,“請老國公告訴臣女,那日到底發生了什麼?”

唐鎮遠垂眼漠然良久,片刻後抬眼望向門外:“你如何能信老夫?”

“您與義父面上雖有不和,卻都是大越的忠臣良將,五十載同朝為官,心中所想皆為大越繁榮昌盛。這些,晚輩都看在眼裡……”我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望著唐鎮遠,“老國公,若說您與義父有什麼政見不合,我半點不存疑,但若說您要害義父性命,我萬般不能信。”

這話說完,唐鎮遠似乎愣了愣,片刻後他只是垂眼沒有說話,最終抬頭對我笑了笑:“……你這孩子,壞就壞在不夠壞,你將我們想得那麼好做什麼?當年不和之時,老夫咬牙切齒要把那老東西千刀萬剮的次數也不在少。哎……”

屋外吹過一陣朔風,凌冽的風聲破窗而入,吹得炭火盆裡的黑炭忽而一亮。

“是我殺了你的義父。”唐鎮遠突然開口了,他聲音帶著幾分輕鬆,說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轉頭看著我又重複了一遍,“是我殺了他。”

我只覺指尖發冷,雖然並非沒有預兆,但是我還是覺得心中一沉:“為什麼?”

“廖清河要做一件大事,做一件他平生未曾做過的大事,所以這是他應得的。”唐鎮遠抿了一口茶水,神態帶著幾分寂寥。

“什麼大事?”

他昏沉的眼斜睨我:“北川侯回到京中,這件事情還不夠嗎?”

一時間,我寂然無聲,室內的沉默壓得我喘不過氣:“就為了,這件事情嗎?”

“就?許大人,你是真不知還是裝糊塗啊?”唐鎮遠嗓子裡發出幾聲沙啞的譏笑,他神態中透著蒼老的狡黠,“老夫問你,北川侯是為何從溫賢太子變成如今的北川侯的?”

“這,是……是,最初是正玄門兵變失敗,溫賢太子被貶為庶人,後因聖上感念父子之情,見其有悔過之意,雖免去其幽禁責罰。泰山祭祀大典上,天降麒麟雲祥瑞,才重新封大人為北川侯?”

“不錯,所以無論眼下你們治理北川多麼有功勞,溫賢太子依舊是是逼宮弒君的罪人。北川侯名義上是封賞,實際上為發配。”

我急忙解釋:“但是,但是正玄門兵變明明是!”“是聖上自導自演的。”

唐鎮遠冷靜裡透著幾分譏誚的話語打斷了我的解釋,我愣了好一會:“您也知道?您,難不成您當時?”

“老夫當時已經將金玉許配給恪己,斷然不會去斷送自家的前程。正玄門兵變老夫正在乾門關備戰,是半點不知情的,等到老夫回來已經塵埃落定,再無迴旋的餘地了。”唐鎮遠說著,嘆了一口氣,“當年聖上以楊家百餘口人為人殉,以求借福增壽。縱使溫賢太子不知情,但是懷疑早已埋下伏筆。在將皇后母族殘害後,聖上大約無一日不懼怕太子知道真相,無一日不怕太子繼位後清算其過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