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所謂“賠罪”
色令智昏,周恪己太會拿捏我了,我甚至知道他明明是在拿捏我,但是我完全生不出一絲絲反感——他有無數種更加虛偽的,更有說服力的話語,他有無數道理可以拿來對付我。但是他沒有,他只是柔軟地,又楚楚可憐地這麼和我說了。
我還能說什麼呢?
“怎麼可能食言!這天下我上哪裡去找大人這樣的神仙似的人物?我眼下若還是不知滿足,真活該下十八層地獄去了!”我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起來,大人也真是老實,全部推給雲忠不就好了嗎?非要認領這事情,也不怕惹我生氣。”
周恪己扶著鞦韆站起來,小幅度撣去衣服上的塵土,對我笑了笑:“阿梨就是生氣,那氣也該是對我的,憑什麼讓雲忠佔了去?旁的事情讓他可以,這事情我可不讓他。”
我跟著沒心沒肺哈哈笑了一會,往東廂房走的時候回味琢磨了好一會:嘶,這話怎麼聽著有點怪怪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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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我和周恪己回去的時候,江耀生已經被綁好安置在角落裡了。唐雲忠正在有點笨拙地套著衣服,因為胸前還纏著厚厚的繃帶,他動作很有點吃力。
見我回來,他掛著衣服扶著床沿小步走過來:“你,你還生氣嗎?”
我撇撇嘴,頗為無奈地搖搖頭:“不氣啦,你都這個可憐樣子了我幹嘛還跟你生氣。但是你眼下可老老實實告訴我,你當真是不要緊了吧?”
“不要緊,真的不要緊了!”唐雲忠見狀一把掀開自己的衣服,一副頗為冒昧的樣子展示在我面前,“你自己看嘛,真的半點不要緊了!”
我默默舉起袖子擋了一下,聞到空氣裡一股皂角的味道,又使勁嗅了嗅,再看向唐雲忠,一身雖然凌亂,卻是乾乾淨淨的:“你洗澡了?”
“啊……對啊!我洗澡還不行嘛?”唐雲忠心虛了一瞬間後立刻理直氣壯,“我身上都難聞死了我自己想洗個澡都不行?”
“你!你帶著外傷洗澡!誰允許的!”我才說的不生氣,瞬間怒火中燒。
“我,我自己的府邸,我洗個澡不行嗎?”唐雲忠越說越心虛。
我瞥到角落裡的江耀生,剛剛想要繼續訓斥唐雲忠的話暫時咽回去:“下次再跟你算賬——大人,這傢伙怎麼辦?這人攛掇鬼方偷襲咱們,鬼方也有不少士兵因為他死了。”
赫連笳在旁點點頭。
周恪己沒怎麼思考:“通敵賣國乃是一等一的大罪。先扣押下去,等審問結束處斬。”
“北川侯!你要知道,這事情可不是我的意思!你要治我的死罪,你可要多掂量掂量!”江耀生目眥盡裂,幾乎是口不擇言地喊了出來,“你殺了我!你得罪的人可就多了!你把我送回京城,我們還有的商量!你要殺了我,你這好不容易從爛泥裡爬出來才撿到的侯位,可又要不保了啊!”
唐雲忠聽得怒火中燒,差點拔劍,被周恪己一把攔住。
周恪己表情沒什麼變化,神態卻微微冷下來,他神態冷漠地看向江耀生:“你說……這不是你的意思?朝中另有人做主?”
江耀生彷彿得了道理一般笑了起來,臉上掛著劫後餘生的笑容:“我可什麼都沒有說,你自己掂量掂量吧,眼下殺了我,你要怎麼辦呢?”
他那可惡可憎的狡猾模樣,不要說我們,連赫連笳都抱著手臂,晦暗不明地望向周恪己,彷彿在等著周恪己做一個決定似的。
周恪己沉默了片刻,冷冷的笑了起來,那種看不清心思的陰沉笑容與周氏皇室的一貫樣貌確實有著一脈相承的關係:“本侯就依你所言,掂量過了——來人,將京城江氏次子帶下去,三日之內審完完,依軍法斬立決,首級暫且留下為鬼方與大越枉死的兵士祭祀祝禱,待祭祀儀式結束後,將頭與身體一併送回京城。不得延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