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玉麒麟 作品

第七十六章互白心意




他越說語速越快,聲音裡彷徨越甚,以至於尾音都帶了幾分哭腔:“今日聖上赦免,又封我為北川侯。我本應回到禪院再做打算,徐徐圖之。可,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當時很糊塗,我從來沒有那麼糊塗過……我害怕聖上會一紙詔書直接把我派往北川,屆時我又怎麼與你見面,我又想到一旦我封侯,那麼你就要從溫賢閣撤走,我要如何和你打算將來?我還想著,我還想著雲忠……”



說到這裡,周恪己似乎更加羞愧,語氣都帶著一種艱難的羞恥感:“雲忠性子活潑爽利,與我這古板迂腐的性子大相徑庭,你生性活潑,縱使眼前顧念往日之恩,又、又豈能長久陪伴在我這無趣之人身邊。”他說著說著,似乎有些說不下去了。



周恪己犯過錯嗎?或者說,周恪己做過他自己覺得不齒的事情嗎?



大約很少吧,他這人知行合一,光明磊落,縱使知道暫時粉飾太平依傍世家便能換來好處,他也未曾動搖過半分。縱使不知道他往日為人,單單看眼下他緊張地咬著手指,不知所措的模樣,也知道他旁日大約極少因私心而亂行。



“我,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竟然因為那些莫須有的猜測,那麼匪夷所思的嫉妒,就不受控制做出這麼混賬的事情,擅自決定了你的人生……”他越說聲音越小,最後終於是一個字也說不下去了,情急之下匆忙撇過臉,用袖子掩面胡亂擦了擦。



最初出離憤怒已經慢慢消歇,我的理性和思考也開始回爐,一個詭異中透著幾分自戀的的想法一點點浮上我的心頭:“大人,當時也知道這麼做是不對的?”



周恪己點點頭:“萬不該如此,未曾與你言明心意,卻以聖旨要挾,我怎會如此糊塗?”



這話聽到我耳朵裡卻成了另一番意思:周恪己知道這般做是不對的,他素來未曾僭越禮儀冒犯他人,然而他還是這麼做了,不是因為他心思齷齪另懷鬼胎,而是因為他控制不住。他控制不住什麼?



思及此處,我微微用袖子捂著臉,偷偷擋了一下,生怕他看到我居然沒忍住笑了起來。



這種心情格外複雜,我眼下的感覺就好像黃連混著冰糖拌辣椒,一起塞到嘴裡,甚至都不知道究竟應該擺出什麼表情面對。



牆頭停了兩隻鳥,擠擠挨挨地靠在瓦楞之上,肥嘟嘟地彷彿兩個棉花玩偶左邊的叫一聲右邊就跟著叫一聲,模樣又滑稽又聒噪。我看著心更煩了,又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是非要我說出一句“我又不是願意的”,我又說不出口。



……好難辦,我好懷念那個刀斧加身不改其志的自己。



“廖太師該氣死了。”我半天沒憋出一句話,最後摩擦了一會手裡的布料,哼哼唧唧地說出了一句話,“他本來就不喜歡我,眼下魏大人稀裡糊塗給了他這麼大一口黑鍋,回去以後可別把他氣得閉門不出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