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問我 作品

謝郎





月娘臉色微變,露出戚然神色。




雖說她不再寄希望爭寵翻身,可心底還是有不滿與委屈。




羅紈之輕輕道:“既是如此,你又怎麼忍心要女兒再去為人妾?”




“畢竟是謝氏……”月娘也知道做妾艱難,但光謝氏這兩個字眼足以讓那些不好都被璀璨奪目的光芒所掩飾。




謝氏門閥豪族,貴比皇親,裡面的兒郎皆是芝蘭玉樹,任哪一個拎出來都是令人豔羨的郎婿。




只是他們這些高門望族是不與庶族寒門通婚的,所以能進去抬做個貴妾已經是祖上冒青煙,很了不得的事。




面對這巨大誘惑,月娘都忍不住道:“那可是大娘子的親女都高攀不上的門戶,你父親願意送你去,也是你的造化……”




羅紈之深深吸了口氣,可胸口的窒悶沒有一絲一毫散去,她眼睫微溼,連連眨了好幾下才沒有讓自己落下淚來,可就是這欲哭未哭的模樣最令人心生憐愛。




月娘見她如此,頓時勸不下去。




羅紈之低聲道:“我也是父親的女兒,可羅府上下除了二兄,有誰把我還當做一個人看待,大娘子不許我去族學唸書,連阿孃都只教我琵琶跳舞,要我學會察言觀色,取悅旁人……”




羅紈之這樣抗拒的反應讓月娘始料未及,她默了聲,半晌才道:“阿孃是盼你好。”




她的出身不高,連累羅紈之也不受重視,她沒有辦法,唯有傾囊相授,希望她多點才藝傍身,將來也可有所選擇。




“阿紈知道。”




羅紈之用素帕輕輕擦了擦眼角,神色頃刻恢復如常,好像剛剛那瞬間的脆弱不過是人眼花。




“……可你父親已下決心,若你不從,他必心生惱怒。”




月娘瞭解羅家主,那人年輕時看著還算儒雅溫柔,但實則冷酷薄情,心裡唯有自己的利益得失,羅紈之要是違逆他,只會惹來他的責罰。




“難不成你要搬出庾十一郎……”




羅紈之打斷她,“父親的決定豈是能輕易左右,我唯有釜底抽薪才可一試,謝家九郎不日要來戈陽,他最受謝老夫人寵愛,倘若由他開口拒了這件事,父親也奈何不了。”




月娘見羅紈之胸有成竹,不忍潑她涼水,可也沒忍住道:“你怎知謝九郎會願意幫你,我聽聞這謝九郎對其兄十分親近,凡有言行對他無狀的,都會被他狠狠斥責,可見兄弟倆關係極好。”




羅紈之也並非病急亂投醫,而是有七八成把握才選了九郎下手,她講起一則聽聞:




“一年前,富商嚴舟宴請謝氏兄弟,為勸貴客多飲,言若有不能勸飲者,先斬其左手再斬其右手,最後殺之,三郎心腸如鐵,巋然不動,九郎心慈好善,爛醉而出,謝家九郎對全然陌生的侍女都有如此善心,又怎會不救我於水火?”




“你說的水火指的是他頂頂要好的兄長。”月娘並不樂觀,一言指出:“他只會覺得你這小娘子有眼無珠……”




“阿紈明白,心裡有數。”羅紈之已經下定決心,眼神堅毅,不易動搖。




月娘看懂女兒的心思,“謝家郎君畢竟不是庾家小子懵懂年少,只看了你幾眼便偷偷動了心,更何況倘若那謝九郎……”




月娘話未說完,又止住。




但羅紈之已經猜出她的心思。




不外乎她若是蓄意親近這謝九郎,萬一叫他看上怎麼辦?




月娘閉嘴不說是不想她有所戒備,好讓她即便成不了三郎的妾,順其自然做九郎的也好。




可她不知道,謝家九郎啊,可是當眾許諾過有妻無妾的郎君。




門閥大族的人講究言出必行,他若是納妾打臉,可是會遭世人恥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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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雨纏綿數日,終於放晴。




戈陽的城門,一隊足有上百部曲簇擁的車隊隆隆而來。




直擎的謝家旗幟隨風招展,車壁上的謝家族徽閃閃發光。




戈陽的春光從未這般的璀璨耀眼。




諸人翹首以盼的謝家九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