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第 96 章

紀雲蘅曾不止一次地向許君赫說過,她並非毫無用處,也是能夠幫上忙的。




然而這話說起來簡單,當真被委以重任時,才叫她切身體會了這些擔子壓在身上的重量。




從前紀雲蘅只是個生活在那個破爛小院的普通人,她日復一日地重複著自己的生活。天氣晴朗時就出門玩,看別人放風箏,蹴鞠,下棋;陰雨天她會坐在家裡,開著窗發呆。除卻去薛叔的肉鋪記賬外,她還會去晴姨的小店裡吃一碗豆花,然後再換上乾淨漂亮的衣裙去見蘇漪。




紀家人時常會刁難她,在她的小屋裡搜刮,她就將自己的東西藏起來,後廚經常送上難吃的飯菜,她就跑出去偷偷給自己開小灶。來來回回好像就這麼些事。




如今她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被鮮血和陰謀佔滿,身邊的人正不斷地死去,危險隱藏在暗處隨時會降臨,可這場博弈的結局卻仍是未知。




紀雲蘅不知道她能在這場詭譎的鬥爭中做什麼,只是許君赫將那一沓紙交到她手中,並告訴她要去往何地時,她的腦中就只剩下一個念頭:必須做到。




她身上披著邵生的外袍,用濃墨的黑將自己掩藏,憑藉著月色在山林間奔跑。




夜晚的風透著一股寒意,將她的手臉吹得一片冰涼,墨髮凌亂地飛舞。遠處是夜鳥的啼叫,近處則是晃動不停的樹影。紀雲蘅邊跑邊朝四周張望,尋找繫了白色絲帶的樹。




這是許君赫提前派人做好的記號,連成一條路線,正能通往斷崖的下方。




原本計劃中,走這條路的人並不是紀雲蘅,而是程渝。前幾日他們就已經確認了這條路線,只是為了確保不在黑夜的山林中迷失,所以才繫了白絲帶。




只是計劃臨時有了變化。




先前在山莊裡,許君赫聽聞寧王來到門前時,就將邵生喊到跟前,取出了盒子裡的東西。盒子給了邵生,裡面的那些證據卻給了紀雲蘅。在許君赫的原定計劃中,他會主動走上那個斷崖,假裝不敵而跌落,而後就是程渝站出來吸引許承寧的注意力,將許承寧手下僅剩的人給吸引去,為許君赫藏匿脫身爭取時間。其後程渝再與邵生互換衣袍,分頭兩路,程渝則下斷崖尋找許君赫,邵生負責引走最難對付的遲羨,從而交上假的證據。而真正的證據,則由紀雲蘅帶著下山。




許君赫想創造一個由他、紀雲蘅、邵生形成的迷局。三人分隔三地,從而讓那些人猜不到,也找不到真正的證據會在何處。




只是這個計劃在最後時出了兩個問題。




一是許君赫受傷了。紀雲蘅親眼看見他肩膀中了一箭,腹部還被捅了一刀,整個人是被推下斷崖的。在原定計劃中,他可以抓著斷崖邊上交織錯落的藤蔓以保證安全降落。可他受了那麼重的傷,被推下去的時候又表現得毫無防備,能不能抓住藤蔓全然成了未知。




二是程渝沒有按照約定的計劃與邵生會面。薛久說許承寧帶來的人太多,又都是精心培養的高手,程渝在與他們的搏鬥中受了很重的傷,




薛久幫他暫時止了血,連站起來都費勁。




薛久說由他和紀雲蘅互換衣裳,完成接下來的計劃,可邵生要吸引的是遲羨等人的追趕,若沒有薛久在旁邊護衛,他很難生還,而邵生又並不知那條前往斷崖的路。因此最後是紀雲蘅站出來,主動攬下這個重任。先前在許君赫帶她走下山逃生路線時,也帶著她走了一遍通往斷崖的路,更何況還有白絲作為指引,這緊急關頭,也只有她能夠完成這件事。




紀雲蘅跑得飛快,聽見自己發出了粗重的喘息聲,時不時往身後張望。心腔幾乎被恐懼給淹沒,她害怕自己找錯了路讓計劃功虧一簣,也害怕到了斷崖下面,看見的是許君赫的屍體。與這些相比,山林中的黑暗帶來的未知都不值一提。




幸運的是她並沒有迷失在山林中,在取下樹上綁著的,代表著最後一條的紅絲帶時,她成功來到了斷崖下面。




斷崖下的樹木已經長得非常茂盛,遮住了月,眼前便是一片漆黑。紀雲蘅小心翼翼地掏出火摺子,用手略微擋了擋風,吹出一個小火苗,著急忙慌地在四周尋找。




許是心中太過焦急,她視線所能觸及的範圍又太小,跑了幾步不知被什麼東西絆住,狠狠摔在地上。火摺子在地上滾了幾圈,滅了。紀雲蘅趕忙爬起來去撿,雙手在地上摩挲了半晌,找到火摺子之後不論再怎麼吹都無法吹亮,恰逢厚重的雲層遮住了月,讓紀雲蘅的眼前徹底什麼都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