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第 90 章





許君赫在外忙活了一圈,等天色漸晚才回了行宮。誰知剛到山上就看見行宮門口停著一輛馬車,兩邊還站著侍衛。許君赫隨便掃一眼,就知道這些是許承寧的人,便微微皺眉。他翻身下馬,牽著韁繩走了幾步隨手遞給邊上的侍衛,問道:“皇叔何時來的?”




侍衛回道:“一個時辰前。”




許君赫抬步進去,徑直去了議事殿,果然看見許承寧與紀雲蘅相對而坐,遲羨站在側後方,是第一個看見許君赫的人。




許承寧前兩日病了一場,身子正虛弱,分明是春日裡,他卻穿著厚厚的外袍,腿上還要搭條毯子,臉色蒼白。紀雲蘅則換上了一身雪白的衣衫,長髮隨意地用一根素色髮帶束著,垂下來的烏黑髮絲散在衣服上,宛若一捧春雪。




她餘光瞥見了人,轉頭看來,點漆的眸子水潤,面上暈開一抹緋色,在白皙的膚色上頗為明顯。紀雲蘅與許君赫對視,一下子就站了起來,雖說動作有些突兀,但她這會兒似乎顧不上這些禮節,欲言又止。




許君赫走進殿中,視線沒落在紀雲蘅的身上,而是先衝許承寧行禮,“皇叔,山上寒氣重,免得傷了您的身體,有什麼事差人喚我去尋你就是。”




許承寧笑著擺了下手,道:“我是來找紀丫頭的。”




許君赫這才將視線轉去,看了紀雲蘅一眼,問道:“皇叔找她為何事?”




紀雲蘅見叔侄倆你來我往地聊上,原本想說的話也嚥下去,又坐下來。許君赫幾步上前,大大咧咧地在紀雲蘅身邊落座。




“我是知道了紀家的事,才來看看她。”許承寧嘆了一口氣,又道:“聽說是先前泠州周刺史貪汙一案時紀家得罪了不少人,被買兇滅門?”




許君赫道:“這滅門一案哪能用聽說來定論?衙門查著呢。”




許承寧仔細瞧了瞧他的臉,擔憂道:“累著你了?你也在外忙活一天了,不若早些休息吧,我也不在這打擾你了。”




許君赫沒說客套話,兩天一夜沒睡,他的確十分疲憊了,現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覺。只是許承寧接下來的話,讓他一下子都精神了。




“我將紀丫頭帶走。”




許君赫一愣,“什麼?”




許承寧道:“她如今父母雙亡已是孤女,且紀家先前開罪不少人,我擔心她受欺負,打算把她帶回京城去。”




“不行。”許君赫當機立斷地拒絕,似乎是沒經過思考就脫口而出,“她在我這裡不會受欺負。”




許承寧皺起眉,“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在你這裡像什麼話?”




語氣中有些嚴厲,儼然是長輩教訓孩子的語氣。




許君赫低頭,揉了揉疲倦的臉,深吸一口氣,抬頭對紀雲蘅道:“你先回偏殿去。”




殿內氣氛僵持起來,紀雲蘅也想馬上逃離,便站起身打算走。誰知一向溫和的許承寧此刻變得很嚴厲,沉聲道:“不必,我這就走了,紀丫頭跟著我就是。”




許君赫的眉眼滿是煩躁,隱隱崩在爆發的邊緣,低聲道:“皇叔,我不想頂撞你惹你動氣,但是紀雲蘅走不了,只能在我這裡。”




“良學,從前你性子雖然張揚,但自小就明事理,知分寸,怎麼越長大倒越是妄為了?紀丫頭已經十八,是該嫁人的年紀,你不在意她名聲盡毀將她強留於此,可想過日後她面對的是什麼?縱然是她性子軟,沒人撐腰,也不能任由你欺負。”許承寧的臉色一沉,也瞧著頗有威嚴,十分駭人。




這話的語氣極重,不光是教訓許君赫,彷彿也說給紀雲蘅聽。




許君赫冷聲說:“紀家的人都死絕了,還在意什麼名聲?她的安危才是首要。”




許承寧動怒,拍案斥責:“你怎可當著紀丫頭的面說這話,她方喪失親人,豈非往她心口捅刀子?!”




紀雲蘅見這兩人吵起來,嚇得不敢吱聲,靜靜地站在一旁。許君赫望了她一眼,再次道:“紀雲蘅,回偏殿。”




這回她不再停留,腳步飛快地離去,只聽到身後許承寧揚高了聲音責怪許君赫,接著就是他劇烈的咳嗽聲,隨後殿門被關上,聲音也隔絕,她擔心地回頭看了一眼,這才匆匆離去。




紀雲蘅憂心忡忡地回了偏殿,坐在軟椅上發呆,時不時往殿門口張望。




過了很久許君赫才進來。他已經換了一身衣裳,應當是剛沐浴過,領口敞著,隱隱露出熱水泡紅的胸膛。玉冠取下,長髮以發呆束成高馬尾,散發垂在肩頸處。他剛走進來就看見了紀雲蘅,見她呆呆地坐在殿中,面上還帶著擔憂,雖然沒說話,但那雙眼睛就緊緊盯著他。




這模樣一看就是有話想說。許君赫走過去,抬手覆在她的臉頰上,低聲問,“發熱了?”




紀雲蘅點頭,她的身體經不住昨夜那些折騰,一覺睡醒時就有些發熱,她說:“我已經喝過藥了。”




許君赫在她身邊坐下來,身上冒著水汽兒,伴著洗浴後的淡淡清香往紀雲蘅的身上躥,他道:“難怪聞到一股藥味兒。”




其實他先前在議事殿的時候就看出來了,紀雲蘅的臉上帶著不正常的紅暈,是發熱時才有的模樣。他又摸了摸她的臉頰,掌心是溫涼的,因此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生病時身體散發的溫度。他斂著神色,突然問道:“紀雲蘅,你也覺得我是在欺負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