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春休 作品

第八十二章 孫樹生

元情夫人話說得很明白,但蕭典之因對其有特別心思,所以能從她的語氣中聽出應是有某種意味的。

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座中眾人便紛紛向他詢問其他的事,包括他那位家姐蕭元之,還有幾個與蕭家一起依止了練無蹤的家族的情況。

顯然大家都意識到了,這幾家南方的家族,子弟成才比例這麼高,必然是有所來歷的。

曇摩因之前在南方遊化了幾年,對南方情況也很瞭解,也被眾人一通詢問。

北方道風向南方道風轉變的大潮,被曇摩點破後,眾人興趣大增。

孫樹生隨意交談了幾句後,瞥了眼正與曇摩說得火熱的邊陽仁,饒有興味地向元情夫人道:“在座眾人中,只有夫人與何觀主還有其侍者章天琳有過交往,近距離的接觸,這少年何鐵衣由蕭道友扮演,就是不知以夫人眼光,另一位大主角少年章天琳由太湖哪位後輩女玄修扮演最合適?”

元情夫人笑著望向蕭典之,語氣親近地問道:“典之,別光顧著為你家吹牛啦,你那對手是哪位呀?孫道友可是感興趣得很呢!哈哈!”

她一改之前對蕭典之的稱呼,直接叫其名字,還略帶些輕輕訓斥,彷彿真以姐姐自居了。

蕭典之心情興奮,停下口中正說之事,連忙應道:“並無吹牛,我家確實是世代奉供玄道,原本就是北方琅琊郡之人,後來才遷移到南方的。元情是玄修,當知北方的琅琊,渤海等幾個郡正是玄道發源之地也。”

他完全沒理會元情夫人後面的問話,急著辯解自家的淵源出身。

元情夫人噗呲一笑,假意責怪道:“你瞧你急得,玩笑罷了。還敢直接叫我元情,沒大沒小的,要加個姐姐!聽到沒。孫道友問你話呢。”

說完她便倚在案上,閒適地擺弄著手中繡巾,彷彿想到什麼,痴痴出神。

蕭典之捱了訓斥,毫不生氣,反而很高興,他轉頭向孫樹生道:“孫道友在寺中也常與年輕女玄修打交道,當知她們的麻煩之處。這靈影社還都是各出色的年紀更小的女玄修組成的,哪個都來頭不小,備受寵愛,她們聚在一起,要決定最在意的女主角,難度可想而知。”

他無奈地對眾人道:“小弟被拉夫了兩天,被吵得腦仁疼。她們雖是玄修,卻個個彷彿會我法修咒語,念動起來,小弟頭痛心慌,只好瞅個機會,悄悄溜了。”

“哈哈,肯定是爭奪激烈,這靈影社就是這幫小師妹們想過把癮,為的就是這女主角,誰會輕易相讓!”邊陽仁笑呵呵道。

蕭典之點點頭,對孫樹生道:“聽家姐提起過,現在還沒定下來,主要是三人還在相爭。頭一個當然便是家姐,另一個……”,他看了半出神的元情夫人一眼,繼續道:“另一個是榛臺郭家的郭靜宣,最後一個是寺中的抱休羅蘭。”

眾人不過當趣事閒談,但聽得最後一個名字,皆神情微動。

大家默契地不再談這個話題,孫樹生轉向元情夫人,把話題又拉了回去道:“看著這些小師妹,不由令人感慨。南歡道友與我同年結法緣,未行功失差之前就相交甚篤。如今十年過去,又到結緣法會之年,此次踏上道途的新人法修們,其實與我等已不算一輩了。”

“我們那年同壇結緣的道友們,現下基本都要開剎土了,就南歡道友……聽聞此次南家上下都對何觀主的母子光明會之法很有信心,我等相交至友未曾親身聆聽何觀主解說此中法義,但都既望盼又擔心。”

“夫人為了南歡道友,十年來摧心瀝膽,此次算是孤注一擲了。我看夫人今日神思不屬,與往時大不相同,可是對此法還有所擔憂?”

他眉清目秀,身姿挺拔,行止有風儀,話語飽蘊對同輩好友的深切關愛。

元情夫人皓腕輕抬,將案上酒杯斟滿,舉杯向眾人祝酒道:“掃了諸位道友的談興了,元情歉愧。”

眾人皆道無妨,和她一起飲了一杯。

“何觀主他土下生,歷不思議之境,所宣說的光明會之法,如方才諸位討論,似乎綜貫玄法兩道。以無論玄法,合大道真意即生,逆大道真意必滅為基本立義,高屋建瓴,一順而下,確實啟人道悟,折服我南家眾修。”

“此法運用眾緣與剎土,將母與子,母與載乘之法修,這三者的機緣因果細細排列勾連,毫無疑問乃法道之法,但卻又以玄道的自然簡靜,順時合道為核心道意,講求不爭而爭,水到渠成。”

“以元情的淺薄玄道修為和法道經義見地看來,實在可稱得上圓通妙明,無懈可擊了。南家另一位築基修士賈武達道友,還有南家族老南伯玉道友,無不拍案叫絕,甚至進境之關都有所鬆動。年輕弟子們更是如痴如醉。”

因剛才一飲而盡,元情夫人白膩的臉龐泛起微微紅潤,趁興在座中細緻論法。她豐潤沉靜,又儀態萬方,以築基後期修士的底蘊解說深妙法義,中正柔和,氣質典雅又帶著絲絲莊嚴。

座中有幾位與她常年交往,此時都隱隱感覺,元情夫人最近似乎有了很大變化,這些變化說不清道不明,但從她的體態動作,神情氣韻,甚至話語聲音,卻能確實地感受到。

以往元情夫人周旋飲宴法會,遊樂祀儀之中時,雖然也散發出成熟美婦的風情萬種,但進退揖讓,行止言辭都有節有制,令人生凜然不敢犯之感。

但這些時,無論是私下兩三人相談還是如今日般眾人論法,她依然善解人意,遊刃有餘,但多了種灑脫自然。非是放浪,而像是解開了某種束縛,真性炳然。一顰一笑,愈發丰姿冶麗,光彩潤澤,還多了以往未曾有的少女天真爛漫。

今日講說法義,竟然還顯露出了有道法修的莊敬嚴持之態。

“難道是受染於何鐵衣在南家的那次法意開示?真有如此威能?”有人不禁暗想。

“今日與元情的關係終於親近了些!與我言談無忌。”蕭典之卻有些慶幸這種變化。

座中只有曇摩完全沒注意這些,他沉浸法意之中,細細思惟後,直言道:“夫人恐怕有些過譽了,即便牧土上師說法,也離圓通甚遠。以曇摩所見,一切法即非一切法,無法相無非法相。此法越似圓通,則必越有漏失。只是我等經義見地不到,暫時分別不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