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靈偈 作品

巛洲篇9

 “這是天商府那邊的加密傳訊,請大人過目。”

 屋內燭火又添三支,使者身穿鎖子紋緊身黑袍,單膝跪地,恭敬地捧著靈盤,卻見樓君弦無動於衷,自顧看著手中書冊。

 天籙在上,使者不敢妄言,只偷偷拿眼睛瞥去,只見書封上一行飄逸黑字,分明扎眼:

 《讀懂孩子——學生心理學手冊

 使者:“……”

 他將頭壓得更低,聲音不卑不亢,略顯生硬道:“天商府加密通訊,”使者咬牙,“請大人過目。”

 啪。

 樓君弦合上書。

 跪地者脊骨一僵,頭頂驟然壓下一道戛玉敲冰的淡然嗓音:“退下吧。”

 頭顱一頓,使者抬目,才發現手中不知何時空空如也。與此同時,那張寬闊的梨花木桌上,已然多了一片灰色的喚靈盤石。

 指尖調動靈力,沒入石片頂端凹口,有如浸染著色般,石片漸漸顯出金色符文,化作懸浮的細輪於周身遊曳,一道清脆如鶯鳥般的嗓音在大殿內驟然響起:

 “天商府在梅城抓的三個八風堂的倀鬼服毒自殺了。”

 “趕到的時候人已經斷氣了,毒藥量不夠,其中一個頭卡在糞坑,可能是想掉進去淹死自己,不過,在那之前就被毒死了。”

 裁紙刀沿著邊沿,劃出極細的摩擦聲,樓君弦低眉,專注地看著手上動作,任由喚靈盤喋喋不休。

 “爹爹最近就在為這事頭疼,天商府肯定有奸細,但是上下也找不出是誰把那毒藥運進去的。”女音頓了頓,嘆氣道,“天籙哥哥,要是你在就好了,我爹笨死了,真的,還不如我呢。”

 修長的指節泛著不健康的淺青,細細碾過紙片的折角,明明是繁複又快速的動作,卻在一疊一折之間有種奇怪的韻律,不疾不徐,從容非常。

 不出片刻,一隻雪白的紙鶴在掌心現形,薄翅展揚,栩栩如生。樓君弦將紙鶴放在桌案一角,同其餘的四隻並列。

 “我嘛,我最近在準備一件大事,還不能告訴你,嘿嘿,給你個驚喜。”

 聲音清涼歡快,似乎能看見音主搖頭晃腦的模樣:“忘記問了,天籙哥哥,近來好嗎?”

 “好啦,我也知道聽不見你回答我,就這樣吧,下次見面,我一定要讓你用上喚靈盤,這是我的目標,你可等著吧!”

 桌案上,喚靈盤隨著話尾掐斷化作一片微塵,無風自散。

 而在大殿一側的小閣內,一隻纖瘦的手小心翼翼探出兩根指頭,將門沿上翹起的屏音符重新貼了回去。

 閣間內,裁縫看著祁墨鬼鬼祟祟的身影,一時無言。

 天可憐見,他只是一個被召來量尺寸市井小民。

 卻不想這小姑娘心眼頗多,竟大著膽子將宗主貼好的屏音符偷偷撬開。如今裁縫被迫木著臉聽完全程,只覺得這耳朵擱在臉頰側火辣辣的,得割。

 “姑娘,”裁縫拉開軟尺,僵笑道,“我們開始吧。”

 暖帳香閣,燭火搖曳,祁墨仿若什麼都沒發生過,自如張開手,任由軟尺在周身顫顫巍巍的比對。

 裁縫身材瘦小,弓著脊背,顯得身上的常服過厚,耳鬢至髮際被頭巾包裹,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細膩的鼻尖,似乎還很年輕。

 裁縫緊張的手都有些抖,祁墨剛想開口安慰,目光漸移,看見自己的左手勝似一隻迎著冷風的潔白弱鳥,正抖的難以自制。

 淦,她也很緊張。

 到底怎麼了?

 祁墨很納悶,她雖然有點輕微社恐,卻並非拎不清場合。被人服務這種事情唯一能讓她產生緊張感的,時至今日也唯有理髮一件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