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雪間 作品

體弱多病





我怎麼知道我怎麼了。




我內心非常不耐煩地想,自然,還有幾分難以言述的難堪。




像舟微漪這樣精於言論之道的君子,安慰起來的話術竟也如此的乏善可陳,除了不斷地說“別哭”、“別難過”,還有一聲聲地喊“阿慈”外,就沒有什麼別的新鮮詞了。




我因覺得尷尬,早已經遣散四周的侍女和侍衛,也讓舟微漪走了,但舟微漪沒聽我的話。




被舟微漪的眼睛寸步不離地盯著,躲又躲不開,我只覺更加狼狽,非常兇惡地道,“我不難過”、“我沒想哭”。但身體的反應偏偏就很不爭氣——眼淚在他的注視下,就沒停過的掉。




舟微漪看上去,實在是呆了好一會的樣子,才想到去取一塊巾帕,小心翼翼地給我擦眼淚。一邊擦,一邊在那貧瘠語句裡終於添加了幾句新詞,“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到後面就全是舟微漪在道歉了。




看上去,倒和是舟微漪在欺負我一樣。




其實我也並沒有想明白,舟微漪為什麼要和我說對不起。




畢竟他沒做錯什麼,反倒是我的過錯,由他來遮掩,他自己也受了一鞭子的罰。非要說的話,舟微漪只不過是一時鬼迷心竅地犯蠢,然後害得我不得不在母親面前為他求情,結果求情說不上,我自己先——




越想越氣。




我面無表情地道,“就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舟微漪小心翼翼低垂著眼,不見“微漪真君”的威勢,只顧遷就我。他這樣,我連欺負他都無甚成就感。




舟微漪垂著眼,卻是隻盯著那眼淚劃過的地方。




阿慈皮膚嫩,只用巾帕微微一擦便紅起來,以至於舟微漪猶豫著又不敢動手了。手背上青筋緊繃,頭上幾乎急得要冒出熱氣來——即便舟微漪往常外出歷練,被陷入到一些絕境險地中,也絕沒有這樣緊張。




正好此時,原先被舟微漪遣著去取一身外衣的侍女也回來了。




她一回來,還頗為猶豫,因為舟夫人已經帶人離開了。若只少了主人那些人便罷,偏偏在這附近人影伶仃,叫她懷疑自己是不是來了不該來的地方——




我聽到聲響,自然尷尬,不願意讓人看見。於是面無表情地偏過頭,用手猛擦掉自己臉上溼意。




手下的重,一下被舟微漪攥住了手腕。




舟微漪皺著眉,有些心疼,又實在無奈的模樣。




“不要急。”舟微漪低聲湊過來和我說道,“我讓她離開,不讓人見到你。”




我開口是想反駁什麼的,奈何實在找不到藉口,也只得偃旗息鼓。舟微漪的動作很快,很快打發完人回來了,不由分說要將那拿過來的大氅給我套在身上。




我其實有些嫌熱,現在又還心存惱怒,不想再受舟微漪的好意,正要讓他走開,卻見舟微漪猛地將大氅蓋在了我的頭上。




我:“?”




大氅嚴絲合縫地攏著,內裡一片黑暗。




下一秒,舟微漪也鑽進來了。




大氅是寬大的形制,但就算再寬大,鑽兩個人進來也實在有些擠了。我在黑暗當中分外迷茫地和舟微漪對視,舟微漪的呼吸,似乎都能極輕地落在我的面上,縷縷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