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月半 作品

第 42 章 都怪葉煩


賺錢,葉煩就是好心幫社員填補家用:“我們給。對了,我們說下午四點在碼頭等著。”

 葉煩點頭:“現在不到兩點?來得及。”

 倆人覺著有點強人所難,可他們不想在島上過夜,也跟駕駛員敲定好時間,就把不好意思壓下去。然而他們到食品廠屁股沒坐熱,就聽到有人喊:“葉會計,收鴨毛鵝毛的又來了?”

 兩人震驚,這麼快嗎。

 葉煩笑著問:“出去看看?”

 倆人先一步出去,門外已經來了好幾個,每個人都拎著麻袋提著布袋。倆人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眼神詢問葉煩。

 葉煩不慌不忙地說:“排隊,別慌,別亂。跟去年一樣,一分錢一分貨!”

 去年很多人給葉煩個面子留著鴨毛鵝毛,沒指望賣錢。有漁民上岸送貨順便找人打聽,打聽到以前有走街串巷的小販用雞毛鴨毛鵝毛換糖。漁民尋思著能換兩把糖也好,便繼續收集鴨毛鵝毛。

 結果劉桂花半袋鴨毛和半袋鵝毛賣了八十塊錢,八十塊錢在五六十年代能培養出一個大學生,現在夠給兩個兒子修房娶媳婦——全島震驚。以至於今年沒有不乾淨的毛。

 服裝廠倆人去年反覆提到一分錢一分貨,料到今年的毛好,就多帶一些錢。所有鴨毛鵝毛上船,他們跟葉煩算總賬,帶來的錢將將夠。

 服裝廠出納問:“島上多少人?怎麼這麼多鴨子和鵝?”

 葉煩:“島上山多水多,無論養多少都不用社員操心。要說怎麼半年就存這麼多,岸上工人工作忙,沒空處理鴨子鵝,漁民為了把鴨子鵝賣出去幫他們收拾,沒想到鴨毛鵝毛能賣出去。早知道以前的鴨毛鵝毛不扔,我們一個島上的毛就夠貴廠用三年。”

 出納問:“葉會計怎麼想到鴨毛鵝毛能賣錢?”

 葉煩:“不能是別人?”

 出納笑著說:“要是別人,不可能前年下半年才聯繫我們。”

 葉煩點頭:“聽說的。你們廠不是幫登山隊試做了羽絨服嗎?成功的話肯定需要羽絨。沒成功,我們留著也不佔地方。”

 一旁的蘇遠航詫異,他怎麼沒聽說過幫登山隊做羽絨服啊。

 蘇遠航把兩人送上船,回的。葉煩把屬於食品廠的提成分出來:“報紙上看的。”

 “報紙?”蘇遠航朝菜市場主任辦公室看去。

 葉煩點頭:“不是專門報道。報導登山隊的文章裡提到一句。”

 蘇遠航難以置信:“一句您就記住了?”

 葉煩:“很多消息就是這麼價錢,我數錢。”

 蘇遠航到門邊:“大家排好隊,拿到錢立即回家,別堵在門口。”

 “小蘇廠長,我的。”劉桂花第一個。

 蘇遠航收走他自己寫的紙條:“十八?今年很少啊。”

 “都知道鴨毛和鵝毛可以賣錢,誰捨得給我啊。”劉桂花其實很滿意,未來幾個月買油買鹽的錢出來了。

 葉煩把錢給她:“別再給我買魚。”

 劉桂花搖頭:“不買。”

 本月大潮那天跟莊秋月趕海,弄的小海鮮給葉煩一半。不過這是後話。

 大寶二寶放學到家看到房門鎖著,就去食品廠。葉煩把鑰匙給大寶,兄妹倆乖乖回家。路上碰到小孩掐花編花環,他倆都沒湊熱鬧。就怕媽媽累得心情不好,看到他倆調皮,給他倆兩巴掌。

 耿致曄到家看到閨女兒子看書寫作業,不禁到門外朝西邊看一眼:“快期末考試了還寫作業?”

 大寶淡淡地瞥一眼他爸,寫完最後一道數學題,合上本子:“二寶,還餓嗎?”

 二寶吃了瓜喝了水:“不餓。”

 大寶把她面前的連環畫收起來:“我們玩兒去。爸爸,做飯!”

 耿致曄朝他腦袋上拍一下:“你媽呢?”

 大寶:“賣鴨毛鵝毛。”

 耿致曄點頭:“難怪六點多還沒回來。挨個發錢得忙到天黑啊。”

 大寶很不明白:“媽媽不可以把錢給大隊長嗎?”

 耿致曄:“鴨毛鵝毛是額外收入,大隊不分錢。社員賣鴨毛鵝毛的時候也不是一個大隊一個大隊賣。你媽要把錢給大隊長,首先要把十個大隊社員分出來,再算出每個大隊總賬。比挨個發還麻煩。”

 “媽,柳晴的鴨毛鵝毛怎麼沒賣?”

 廖苗苗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耿致曄給兒子使個眼色,出去問問怎麼回事。


 大寶無奈地瞥他一眼,到屋簷下喊:“苗苗姐,莊阿姨。”

 已經到自家門口的母女倆過:“你媽還要一會兒。大寶,晚上去我們家吃吧?”

 葉煩家這半年吃的鴨和鵝的毛都給莊秋月了。有一次莊秋月幫葉煩拔鵝毛,萬思芹來壓水,莊秋月問她要不要,要的話兩家平分。萬思芹要面子不好意思,莊秋月好意思,就自己收著。

 葉煩發錢看到莊秋月也提醒她別買魚。莊秋月拿到錢不好意思,來的路上還想回頭買點糖,叫大寶二寶去她家吃糖。

 耿致曄從屋裡出來:“不用。我一會做飯。嫂子,柳晴怎麼回事?我家葉煩煩沒那麼小心眼。”

 莊秋月又無語又想笑:“誰說葉會計小心眼。不清楚。她都沒去裡面,到食品廠門口路上就回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葉會計在裡面。可是她可以把鴨毛鵝毛給別人,讓別人幫她賣啊。順手的事。看在高營長的面上,她找我我也會搭把手。”

 耿致曄:“她不傻。您能想到她肯定也能想到。興許覺著太少,存多了再賣。”

 莊秋月搖頭:“那她精過頭了。咱們在島上出入不便,人家在申城,從申城到甬城中間那麼多地方可選,就算明年比今年生意好,人家也不一定來。”

 耿致曄也想不明白:“她沒見到葉煩,應該不會怪葉煩。”

 不是葉煩閒著無事種花,蘇遠航和菜市場主任也想不起來在路邊種花。路邊沒花,柳晴不去踩花,就不會被服裝廠收貨的兩位同志碰個正著。

 所以都他媽怪葉煩!

 柳晴回到家就罵葉煩。

 跟柳晴關係好的人問她賣了多少錢。柳晴說她不想看到葉煩。她狐朋狗友就說,可以給她,她幫柳晴賣。柳晴如夢初醒,就說“被葉煩氣糊塗了。”

 都怪葉煩!

 害她少賣十幾塊錢!

 葉煩耳朵發燙。天黑到家一個耳朵通紅。耿致曄摸摸她的耳朵:“蜜蜂蜇的?”

 “盼著我點好吧。”葉煩撥開他的手,“別動手動腳。吃什麼?”

 大寶把他的小碗移到媽媽面前:“媽媽,喝湯!”

 耿致曄給他放回去:“要你獻殷勤?我不會幫你媽盛?”瞪一眼兒子,“二寶,吃點菜。”

 二寶皺眉:“爸爸,吃飯呢,可不可以不說話?”

 耿致曄噎了一下:“——不該給你倆做飯!”

 葉煩拉著他坐下:“先吃飯。倆人加一起未成年,跟他們計較有意思嗎?”

 大寶點頭:“爸爸,有意思嗎?”

 葉煩瞪兒子:“沒說你是吧?”

 大寶埋頭喝湯。

 耿致曄忍著笑給葉煩盛一碗魚頭豆腐湯,給二寶夾一塊黃瓜。

 二寶很嫌棄:“爸爸,黃瓜生的。”

 葉煩:“不想吃還給爸爸。”

 耿致曄:“吃點蔬菜營養均衡。”

 二寶聽到這話又不敢夾回去。葉煩夾了塞自己嘴裡:“他倆天天瓜果不斷,維生素早夠了。”問耿致曄,“忘了?”

 耿致曄想說瓜果能跟蔬菜一樣嗎。忽然意識到一樣,因為倆孩子的瓜果包括黃瓜和番茄。在外面玩渴了或累了,摘了番茄黃瓜,在壓水井邊洗洗就啃。

 大寶搖頭嘆氣:“爸爸,你還是好好練兵守島吧。”

 二寶想點頭,看到爸爸抬手給哥哥腦門一下,她夾一塊魚:“媽媽,吃肉。”

 耿致曄下意識看過去,二寶抓個“六月黃”孝敬爸爸。葉煩見狀不禁問:“不是海蟹?”

 耿致曄搖頭:“上午清理河道挖淤泥弄出很多螃蟹。我從那邊經過給我綁一串。”

 葉煩想知道是不是用淤泥種地。週末,大寶二寶跟一群孩子去山邊乘涼,葉煩邊跟過去歇一會,不動聲色地繞到地頭河邊。河變窄了,但河水變清了。

 給大隊放羊的女同志問:“葉會計,看什麼呢?”

 葉煩:“這水多深?我擔心小孩掉進去。”

 女同志想說沒事,可每年夏天都出事:“有一個我這麼深。改天我跟大隊長說一聲,弄點藤條攔一下。”

 葉煩:“種吧。防止水土流失。對了,這河邊可以種紅薯啊。秋天收的那種。”

 女同志年齡不大,二十左右的樣子,像是沒聽說過,十分困惑地問:“不用晾乾再種?”

 葉煩搖頭:“不用。”

 前世今生都沒種過地,過幾次:“不是有人趁著地溼剪紅

薯藤種下去,太陽出來就種活了?現在還不晚。這一圈河岸,到秋能收兩千斤。”

 小同志驚呼:“這麼多?葉會計,您幫我看一下,我就找大隊長。”

 葉煩“好”字還沒說出來,小同志就跑了。

 翌日,葉煩跟蘇遠航說起這事,蘇遠航說五星大隊在糊裡挖出許多淤泥,有的堆在河邊,有的堆在河裡。今天他從那邊過好像都沒種莊稼。

 葉煩:“紅薯藤除了餵豬還能幹嘛?”

 蘇遠航:“做菜。不過這個時節菜多,沒人吃紅薯藤。”

 葉煩:“豬羊可以喂菜葉子。紅薯藤不剪曬乾了也是喂牲口。回頭跟五星大隊隊長說一聲,在河岸邊試試。都吃夠了紅薯,種在岸邊也沒人偷。”

 蘇遠航點頭:“紅薯比魚還不管飽。除了小孩子挖幾個烤紅薯,秋收時也沒人偷。你看看我的申請報告。上面批的話,過幾天請耿團長炸山,我帶人平地。過了三伏天就可以建廠房。”

 葉煩大概看一遍:“不行!別提自己別提我,只說為島民考慮。只提修廠房的錢。烘箱,還有做罐頭的機器,咱們可以用舊的。對了,賣鴨毛鵝毛的時候沒要咱們付車費,剩點錢,我一分為二,一半留食品廠應急,一半交上去。”

 幾十塊錢蘇遠航還親自跑一趟,看起來認真又可憐。市領導不好意思敷衍他。市領導沒指望食品廠賺錢,可這兩年食品廠還賺不少。要是有了自己廠房,豈不賺更多。

 蘇遠航當天就拿到批文和修廠房的錢。

 島上有個專家以前是某大型國營廠顧問。蘇遠航請他畫規劃圖。不過先修幾間辦公室倉庫,再修幾間標準車間。因為葉煩提醒蘇遠航,跟上面打交道要有分寸,毛得一點點薅,一把薅禿了誰都受不了。

 六月底,天熱食品廠不出貨,蘇遠航在五星大隊帶領臨時工平地,葉煩閒下來,正好大寶二寶放假,便領著他們去山邊乘涼。

 聽到在山腳下編竹筐的社員說前幾天種的紅薯活了,以後不能去河邊放羊,得去山上。可是一不留神羊就踩到烈士墳,必須時刻盯著,太麻煩什麼呢。葉煩忍不住笑了。

 幾個聊天的社員慌忙解釋,他們不是怪耿團長修烈士墳。

 葉煩:“我笑你們啊。看你們年齡都是建國前出生的?為了保護你們而死,還能故意嚇唬你們?說不定很樂意看到你們天天打擾他們。說明他們的犧牲很值得。不用因為烈士墳是耿致曄帶兵修的就這不敢那不敢。”

 幾人想了又想,可不是嗎。再說了,有沒有鬼還兩說呢。

 一個社員把編好的小竹簍給葉煩:“葉會計,栓兩根繩就可以用。”

 葉煩:“你們放在胸前採茶用的吧?留著自己用吧。”

 社員解釋家裡還有。葉煩接過來,衝遠處招招手。二寶跑過來:“媽媽!”

 葉煩給她:“摘花裝果子。回頭媽媽給你係兩根繩子,你挎著。”

 小竹簍拎在手上很輕,可以裝不少東西,二寶很高興:“謝謝媽媽!”

 葉煩:“幾位伯伯姨姨做的。”

 二寶扭頭面向幾人:“謝謝伯伯姨姨。”說完就朝她哥跑去:“大寶——”大寶扭頭瞪她,小丫頭立刻改口:“哥哥,媽媽給我的小籃子。你沒有!”

 大寶白她一眼,嘀咕道:“幼稚!”

 二寶不跟不懂欣賞的笨哥哥置氣,她蹲在路邊,拔掉一把花放小竹簍裡。有紅的黃的白的,有大有小有高有矮,還有綠葉陪襯。別說,還挺好看。

 二寶送給媽媽,葉煩說聲“謝謝”又說:“拿回家掛廊簷下,你天天看?”

 二寶又往社員身上瞄。社員剛編好一個,問:“要不要?”

 “媽媽,要不要?”

 葉煩:“可以。你要說什麼?”

 “謝謝姨姨。”二寶說完才伸手接。

 回到家,葉煩指著菜地:“二寶,下午摘點瓜果蔬菜給伯伯姨姨送去。”

 二寶點頭:“可是我拿不動。媽媽不和我一起嗎?”

 葉煩:“一起。屋裡熱。我們吃過飯就出去。”

 大寶趁著媽媽不注意,對著壓水井喝兩口涼水才壓水洗臉:“媽媽,什麼時候回首都?”

 “這個時候首都比島上熱。跟去年一樣八月中旬回去。不用擔心臨時有變,你爸安排好了。”

 家裡大小事,大寶不信任他爸。要說部隊,大寶絕對相信他爸,因為連他大徒弟牛大勇同志都佩服耿團長。


 殊不知這個時候牛副團長就和耿致曄在一起。以前牛團長跟營長連長切磋靠力氣和經驗。最近活動筋骨感覺他變靈巧了。

 牛副團長能幹到副團靠的不只是不怕死。人家也會總結經驗。然後他找耿致曄建議每日加練二十分鐘太極拳。

 雖說耿致曄有很大自主權,可是全團加練以前沒有的他還是有點擔憂。耿致曄叫牛副團長找政委——參謀長休假回老家了。

 廖政委反對,說牛副團長沒事找事。

 牛副團長說他書呆子,犯懶。

 廖政委能從戰場上活下來可不呆,就反唇相譏。

 耿致曄頭疼:“停一下。可以!”

 廖政委大聲驚叫:“團長!”

 耿致曄在心裡補一句——你糊塗啊。耿致曄嘆了口氣:“我還沒說完。記得我上學的時候,國家體委編了一套太極拳?就用那套。老牛,找人打聽打聽,和你跟大寶學的一樣不一樣。”

 廖政委一聽國家承認的,勉強點頭:“先試試。到年底沒什麼效果就取消。”

 等到年底對別人而言也就手腳靈活點,對廖政委而言,他不暈船。牛團長要跟他分開。耿致曄感覺牛團長火氣沒以前大,不會一碰到禿子的艦艇就直接開幹,就說先讓廖政委適應適應,過了春節再分開巡邏。

 話說回來,耿致曄本人也沒閒著。傍晚到家他就問葉煩的太極跟誰學的。

 葉煩愣了愣,仔細回想:“我家後面有個體育老師,說建國前學過武。跟他學的。怎麼了?”

 耿致曄:“跟國家編的一樣嗎?”

 葉煩搖頭:“不清楚。”

 耿致曄:“給我丈母孃寫封信問問。說你想教二寶,又怕這套太極只適合你練。別說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否則晚回去一天,我丈母孃又得嘮叨個沒完。”

 二寶爬到她爸腿上,指著茶几上花籃:“爸爸,我的,好看嗎?”

 耿致曄敷衍地點點頭。

 二寶氣得下來:“哥哥,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