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躍 作品

第 60 章

第六十章

對賬, 對什麼賬?

二夫人覺得好笑。

她幫忙打理了這麼些日子,她上門來一句對賬,這不是當著眾人的面, 擺明了說不信自己?

二夫人撂下畫筆衝出去。

白明霽見她遲遲不出來, 問丫鬟要了一張板凳,正坐在院子裡的陰涼處,身後站著丫鬟婆子, 還有一個侍衛, 怎麼看都像是在挑釁。

若是可以,白明霽也不想坐,奈何今兒腿軟。

終於等到人來了, 白明霽打了一聲招呼,“嬸子。”腿還是站不起來,一起身腿根子就酸, 那等子酸,像是泡了百年的老酸菜,能酸得人咬牙,索性就那麼坐著了, 開門見山道:“我來拿鑰匙。”

二夫人很看不慣她的姿態,好歹自己也是個長輩, 她這架勢算什麼,耀武揚威?不由說了一句氣話,“丟了。”

白明霽一愣,“丟了?”

二夫人瞥了她一眼,“鑰匙放在那, 等了你幾日沒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阿貓阿叼走了, 想來少奶奶也不稀罕,庫房有人守著,要這鑰匙做什麼。”

“沒關係。”白明霽一笑,轉身同周清光道:“聽說周公子手裡那把刀削鐵如泥,不知道能不能幫我劈開一把鎖。”

周清光在外跑了幾日,今日終於得以歇個腳,比起主子的那些事,做少夫人的跟班輕鬆多了,拍了拍腰間的彎刀,道:“少夫人放心,別說削鐵,削人屬下都可以。”

二夫人嘴角一抽,最為看不起這樣的粗人,她孃家並非高門大戶,從小接觸的大多都是一些粗鄙之人。

後來遇上了晏二爺,破費了一番心思才嫁入晏家。

能成為晏家二夫人,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殊榮,從泥裡爬起來的人,最討厭的便是泥。

她倒要看看,他能削了誰?

“那就有勞周公子了。”白明霽吩咐身邊的幾個丫鬟和婆子一道跟上,“把庫房所有的東西都清點一遍,務必準確,可莫要讓二夫人受了冤枉。”

看著周清光帶人去了庫房,二夫人面色一僵,“少奶奶這是何意?”

“嬸子放心,對賬於你我都好,一能證明嬸子的清白,免得被旁人說貪墨了我大房的家產,二,一手交賬,一手交物,我也能清楚手裡到底接了有多少東西,日後長輩問起來,我也能答不上。”說完側身,指了指身後疊起來的一大摞賬本,同二夫人道:“這些是侯爺每年的食邑,侯爺乃萬戶侯,名下所有的產業,我這幾日都整理了出來,不知道嬸子這裡有沒有各鋪子良田的賬本,也省得我挨個地方去跑一趟。”

二夫人眼皮一跳,張嬤嬤說得沒錯,她這幾日就是在憋著招。

侯爺有萬戶食稅權,各類鋪子莊子無數,她一個新婦沒有人領著,一時半會兒哪裡能摸清。

老夫人縱然想幫她,只怕也是有心無力,這些老夫人腿腳走不動,外面的莊子鋪子、賦稅,都是她的人去收的。

一把鑰匙,非要她還,她還了就是,但外頭的產業,她想要一下子就抓到手裡,怕是沒那麼容易。

短短几日,她能把侯爺的產業摸透?

二夫人不信,“少奶奶既然整理出來了,那就照著一家一家挨著去拿賬本,你問我要,我哪裡有,那些莊子鋪子跟久了都記在了腦子裡,熟能生巧,哪需要什麼賬本。”

白明霽笑了笑,誇讚道:“嬸子聰慧,非尋常人能比,沒有也無礙,我派些人多跑幾趟,橫豎總得要覆盤,也偷不了懶。”

覆盤?

盤什麼?鋪子、良田?

二夫人心頭冷笑,她瘋了吧,這又不是年底,累死誰呢?她也不怕這一當家,就遭了賬房的記恨......

“昨兒我已覆盤了一家。”白明霽拿了最上面的賬本,翻開,緩緩地道:“城郊的元春茶莊,我與秦管事對過了賬,發現產量與支出嚴重不符,不知道嬸子能不能替我解惑?”

白明霽抬起頭,含著笑看向二夫人,眸子裡卻冰冰涼涼。

二夫人臉色一變。

元春茶莊,晏家的直供茶莊。

每年出來的春茶,只供應給侯府,從不外賣。

可侯府的主子們一年到底,能喝多少茶?還不是被那些個下人昧了去,不知道偷拿了多少。與其給那些下賊的人糟蹋,不如賣出去換幾個錢。

尤其是那十叢古茶樹,說是說只留給老夫人,可她一人,哪裡喝得完十叢古茶?八成是被她屋裡那春枝享用了。

一個下人都能享用,她就不能?

是以,前幾日派人去採摘了五叢。

二夫人心頭一跳,她什麼時候去的茶莊?莫不是已經知道了?

二夫人終於開始慌了。

她這一番盤下去,自己這些年昧下來的那些錢,還有在外的暗鋪子,都會被扯回來。

二夫人捏了一手的汗,還沒想出來如何應付,身旁的張嬤嬤替她出聲了,“少夫人這話,二夫人恐怕也解不了惑,元春茶莊是晏侯府的家茶,每年出來的新茶,都得運來府上,誰還敢貪墨?再說了茶葉這東西,一泡水就沒了,誰也不知道會消耗多少,春茶送來府上,二夫人便派到了各個屋裡,咱們也沒去計數,少夫人要是覺得賬有問題,大可去各個院子裡問問......”

“張嬤嬤。”白明霽一聲打斷她,從椅子上起身,忍著腿軟走她面前。

張嬤嬤還想與她掰扯,“少夫......”

白明霽突然抬手“啪——”一巴掌扇在了張嬤嬤臉上,寒聲質問:“你是個什麼東西,我與二夫人論事,輪得到你當奴才的插嘴!”

白明霽的狠,白府的人知道,但晏家的人還從未見識過。

往日裡只知道她不喜走動,鮮少與人接觸,誰知這一出手,竟打了二夫人的陪嫁嬤嬤。

那一道巴掌聲清脆,別說二夫人,院子裡站著的所有奴才都愣了愣。

張嬤嬤半邊臉被打得火燒火辣,耳朵也發出了嗡鳴,側目驚愕地看著她。

試想自己在侯府指點了這麼些年,連老夫人與她說話,都是客客氣氣的,從來只有她打人的份,哪裡有捱打的時候,眼底甚至篡出了幾分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