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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第四章




說去叫水白明霽真去了。




區區火房,哪裡容得下她這樣一尊大佛,火房的婆子惶惶不安,斗膽相勸,“少奶奶,您快回屋歇著,等水燒好了,奴婢們送過去。”




白明霽沒應,也沒走,問婆子要了一張馬札,坐在簷下安靜地守著屋內那口大鍋裡的水,炊煙的熱氣燎著她後背,浸上來的暖意無比真實,腦子裡的那陣恍惚,逐漸清明瞭起來。




晏長陵,字雲橫。




皇室宗親。




十六歲上戰場,十八歲被封為少將,直至二十歲,三次出戰,次次大獲全勝。




以他的才華和戰功,若無意外,將來必會封侯拜相。




自己當年也是看中了這一點,是以,晏家來提親時,她一口答應,想著將來他封侯自己便是侯夫人,他拜宰她便是宰相夫人。




再回想起那時的心境,白明霽覺得遙遠的就像是做了一場美夢。




後來美夢碎了。




大酆十一年,晏長凌死於安慶。




死因,叛變,被亂箭穿心,射死在城門之下。




白家的人,包括父親也曾來問過她,“放著大好的前程不要,他為何如此糊塗,走了一條死路?”




都問她,她又問誰?




她所知道的,也是從外面聽來的。




當今天下三分,以長河為界,大酆鎮守南方,大啟佔領北地,大宣則紮根在西邊群山陡峰後的邊沙大漠。




誰都有一統天下的野心,小打小鬧積怨久了,每隔幾年便會爆發一次大戰,半年前大酆同大宣的矛盾衝突到了白日化,大酆派兵十萬,與大宣正式開戰。




晏長陵應徵。




蚌鶴相爭,漁翁得利,怕大啟趁機壯大,更怕黃雀在後,大酆皇帝突然下旨,要身在前線的晏長陵先去與大啟議和,商議共同討伐大宣之事。




晏長陵奉命去了大啟,卻沒與大啟結交,反而殺了大啟太子。




大啟一怒之下,舉兵連屠大酆三城。




消息傳到大酆,滿朝文武無不震驚,也無人敢信。




晏長陵又不是傻子。




何況大啟的太子還是他的親姐夫。




只要是個正常腦子的人,無論哪一宗,也不會在此時殺了大啟太子。




皇帝也不相信,認為是誣陷,一眾人等著傳旨的駙馬爺回來。




很快駙馬爺趙縝回來了。




人跪在殿堂上,聲淚俱下地講述了晏長陵是如何與大啟太子發生了衝突,如何殺了他,又是如何被大啟國君處死的經過。




當年大啟同大酆聯姻之時,大啟太子親自前來大酆求娶公主,最後卻看上了永寧侯府的大娘子。




晏長陵的長姐,晏月寧。




晏長陵自小護短,為此極為不滿,還曾與大啟太子當街動過手。




夾雜著私憤,年輕氣盛一時衝動鑄成大錯,就有了幾分可信。




晏家還未從晏長凌身死的噩耗中緩過來,緊接著便陷入了叛國,抗旨的沼澤之中。




除了她以外,滿門流放,無一倖免。




對上輩子自己那位只有過一面之緣,確切來說,只見過一道背影的夫君,白明霽對他的評價是空有一副拳腳,白長了一顆腦袋。




但如今人卻沒死。




還鮮活。




而,本該無事的孟挽竟死了......




火房挨著府邸最後面的倒座房,沒有長廊,卻有一片翠竹,新抽的嫩芽粘著細密的水珠,瞧久了,眼睛都明亮了。




白明霽賞著景,聞著雨後泥土的芬芳清香,趁此理了理雜亂的思緒。




這一理,便過了小半個時辰,金秋姑姑找過來,瞧見她一人坐在簷下,水洗過的天地四處澄明,翠生生的顏色罩在她眉頭,映出一縷細細的愁。




金秋姑姑一愣,還是頭一回在她身上瞧出這個年歲該有的傷春。




上回白尚書罵娘子是一塊寒冰疙瘩,沒有一點人情暖意,遇上了只會讓人頭破血流。




金秋覺得,娘子即便是一塊冰,也是一塊潔白如雪的冰。




說到底娘子是不願意圓滑,不願意委屈自個兒。




這類人看似不會吃虧,心裡卻是最苦的。




“娘子。”




金秋走到面前,出了聲,白明霽才瞧見人,回頭去看鍋,裡頭的熱水早被婆子送了過去。




坐久了腿麻,金秋姑姑上前攙她起來,傾耳過來同她道:“世子爺讓娘子放心,銀槍,他已拔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