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魚 作品

第 90 章 她只有半截身子,...

 陳琮很想伸手去蹭蹭她的鼻頭、安慰一下她,他有點後悔問她生病的事,她雖然總是嘻嘻哈哈地很不在乎,真說起來的時候,還是難受的吧。

 他說:“芥子,你以後要是難過,就給我打電話。”

 肖芥子說:“給你打電話幹什麼?”

 她睜開眼睛,坐正身子,好像瞬間已經回了血,又精神滿滿了:“我要是難過,有給你打電話那功夫,早自己調整好了。再說了,朋友不是這麼用的,只難過的時候去找安慰、老去向朋友倒垃圾,很快就會沒朋友的。”

 說完這話,她吸了吸鼻子,指桌上:“那個砂鍋雞,還有蘿蔔丸子好吃,多少錢,我打包一份,帶給我紅姑。”

 陳琮看桌上:“好多菜都沒動呢,拿個餐盒,給她挑幾樣回去不就行了?”

 肖芥子搖頭:“還是別了,這個女人又挑剔又愛找事,回頭她會罵我,盡給她吃剩的。”

 ……

 新菜打包好,肖芥子重又包頭罩臉地武裝上,沒讓陳琮送,嫌兩個人目標大。

 她拎著菜開門時,忽然想到什麼,回頭吩咐他:“我那個花,就是小蘭花,扔在房間了,你記得幫我照顧好啊。”

 又是一盆花,他真是見她一次、抱走一盆花。

 ***

 肖芥子拎著外賣去到地下車庫,也是不巧,邊上又過來兩輛車,都正努力、試圖把車停得更到位一點。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不好把姜紅燭從後車廂放出來,只好先開車上了地面。

 路面上人來人往,更不好操作,索性開了導航,定位“通淮”方向,徑直出了城區。

 景德鎮周圍多山,往通淮方向,也要過山區,她開了一陣子,把車停到路道邊的小山坡,覷著暫時沒有車過,快速打開後車廂,把姜紅燭抱回了車內。

 姜紅燭果然滿腹怨氣,牢騷個沒完,一會罵她讓自己受罪,一會又罵她吃香的喝辣的,留老太婆倒黴捱餓。

 肖芥子暗自慶幸自己打包了飯:“紅姑,留點力氣,先吃飯吧。”

 餐盒打開,香氣撲面而來,姜紅燭看也不看,冷笑一聲:“不是吃剩的飯,也不會拿來給我。”

 肖芥子差點笑出來:“你學什麼林黛玉挑花,紅姑,你自己看,這雞有胳膊有腿的,是專門給你打包的。”

 姜紅燭氣發得沒話。

 肖芥子用勺子舀了個蘿蔔丸子送過去:“來,紅姑,先吃口蘿蔔丸子。”

 姜紅燭冷哼了一聲,別過臉去,嘴上繼續埋汰:“蘿蔔有什麼稀罕的,放在鄉下,都是拿來餵豬的。”

 她以為肖芥子會懟她或者哄她,但都沒有,反而是那個蘿蔔丸子,帶著勺裡那點湯水,突然滾落下來,順著她的前襟,滾在了後座上。

 姜紅燭奇怪地抬起頭來。

 她看到,肖芥子一隻手攥著那個空了的一次性勺子,另一隻手扶著

車門,臉色很怪,有些泛紅,還有點慌。

 姜紅燭發怒:“你把我衣服都弄髒了,看不到嗎?”

 肖芥子還是沒說話,這一次,她勺子都撒手了,身子晃了晃,兩隻手去摸喉嚨,臉色越來越紅,眼神越來越慌。

 姜紅燭愣了一下:“你怎麼了?”

 肖芥子圓睜著眼睛,眼淚已經下了句:“氣,我喘氣……”

 下一秒,她就說不出話了,她跪倒在地,一直抓脖子,很難受的樣子,再次抬頭時,兩手在車身上亂抓,臉色都發紫了,眼球也開始充血。

 姜紅燭腦子裡轟的一聲。

 她突然想起,當初,苗老二為了她,逼供那些她懷疑是舉報人的鄰居時,曾使用一招狠的,拿塑料袋套在人頭上,那些人喘不上氣時,就是這樣,雙手亂抓,雙目充血,苗老二還自豪地說,再嘴硬的主也經不住這麼搞,搞個兩三分鐘,不死也大腦永久損傷。

 姜紅燭一下子慌了,她也顧不得總覺得身上在痛了,哆嗦著往外爬,從車門開處爬下來,叫她:“芥子啊,芥子?”

 肖芥子倒在地上抽搐,兩隻手摳抓進身下的土裡,脖子幾乎跟臉一個紫漲顏色,連青筋都暴起來了,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忽然就不喘氣了,拼命想呼吸,但從鼻子到喉口,都像是擺設,一點氣都不進。

 姜紅燭不知所措,頓了頓,她像是突然反應過來,趕緊又往外爬,她看到有輛車過來了,遠遠開過來了。

 她爬到坡邊,怕趕不及,像一個球一樣滾栽下去,頭臉磕著冷硬的石頭,眼前金星亂冒,帶著騰起的灰土滾到路邊,拼命欠起身子,向著那車大叫著招手。

 她只有半截身子,太矮了,車子看不到她,呼嘯著疾馳而過。

 作者有話要說

 碗裡堆成了小山,肖芥子終於滿意了,她老氣橫秋地提點陳琮:“你可得聽好了啊,都是經驗之談。”

 她決定傾囊相授,反正她那“囊”裡,翻個底朝天也沒太多東西。

 養石起步階段,像新生入學,要準備的文具挺多,但基本已經形成了一整套規範操作:作息有序那是必要的,最好晨隨日起、夜伴月眠;體能訓練有一套操,類似八段錦五禽戲,總之是為了疏通經脈、調理氣血運行;需要定期服用湯藥,裡頭包含人參茯苓之類,具體她也說不上來,反正都是補品、好東西;早晚的呼吸吐納也是免不了的,目的在於提升意念和專注力。

 更講究點的,每天不同的時段,還要聽不同類型的音律。因為天籟五音,宮商角徵羽,據說也分了五行,對應人體五臟,木音疏肝利膽,土音潤脾調胃,老祖宗伏羲氏“造瑟壎調理百病”,五音療疾養身,古來有之。

 陳琮仔細聽著,覺得這一部分有百利而無一害,可以接受。

 接下來就是“養上了(小石補)”階段,肖芥子拿那塊襁褓玉人打比方:“你就想像著這塊石頭是個玉人形狀的大空間,你每晚入睡之後,自然而然、就在裡頭了,周圍……應該都是蜜黃色的,反正很寧靜、很祥和,像是身處桃源,這一階段很舒服,每天都睡得很香,精神會特別好。什麼黑眼圈、掉頭髮,你基本不會有這困擾。”

 陳琮強調:“我本來也沒這困擾。”

 第三階段,是大小石補之間的懷胎階段,懷胎時,空間內會出現混沌的一團,那就是“胎體”,或者叫“卵”。

 肖芥子給他傳授心得:“依我的經驗,那個就是你,你最好給它起個名字,每天都跟它說說話,代入母親的角色,對它表示關愛和期待。像我,當時就把我的原名賜給了它,叫肖結夏。”

 陳琮說:“你等會。”

 他掰手指:“肖小月,肖芥子,小結子,現在又多了個肖結夏,你有四個名字?”

 肖芥子居然還挺有成就感:“是啊。”

 “那我該叫你哪個名字?”

 肖芥子表示不介意,愛叫哪個叫哪個,不過頓了頓又補充:“肖結夏少叫,連名帶姓,太正式了,你在重要的嚴肅場合再叫吧。”

 第四階段就是自己正在經歷的階段了,現學現賣,肖芥子滔滔不絕。

 “產胎

成功之後,你還是在的,像個阿飄、精神體,不過你的胎是實實在在的,都是動物的形象,而且輪到什麼就是什麼,沒得選。”

 陳琮沒吭聲,但他尋思,自己怎麼著也該是一匹健壯的白馬之類的。

 “這個動物呢,分兩種,大部分是老實居家型,只在自己的石頭裡轉悠,少部分是掠食者,可以進到附近、別人的石頭裡開殺,同類食補。目前已知的,紅姑、徐定洋,都是掠食者。”

 陳琮補了句:“我爺爺應該也是,他從前不是,現在是。”

 肖芥子想起自己遭遇掠食者那次,到底是徐定洋還是陳天海呢?

 徐定洋的可能性更大,因為當時她距離自己更近,按時間推算,那時候,徐定洋派司機和手下進民宿去接紅姑,自己等在車上,興許是等得無聊、無意間打了個盹。

 她說:“接下來,其實是有點可怕的,你會漸漸分不清夢裡和現實的世界。”

 石頭無形也無色,好像退化成了看不見的能量場,籠罩著現實世界,而且這個能量場彷彿是活的、在進化中:起初,你只能看到、摸到,後來,你就能聽到、嗅到。

 陳琮想了想:“是不是類似於‘環境行騙’?”

 肖芥子沒聽明白。

 陳琮給她解釋:“夢肯定不是真的,我們都清楚這一點。小石補階段,你一入石就知道是在做夢,拿我舉例,我看到周圍都是濛濛的蜜黃色,都無需思索,就知道自己入石了。”

 “但後來,我們繼續養石,入夢時的環境也越來越真實,它先是視覺欺騙,接著觸覺、聽覺、嗅覺……”

 肖芥子恍然。

 沒錯,就是整體的大環境都在“行騙”,她又想起了李二鑽的那句“是整體的環境想殺我”。

 如果環境可以“行騙”,那確實也可以“殺人”。

 她被自己這想法嚇了一跳,行騙、殺人,都是生物行為,總不見得石頭是活的、有意識的吧?

 截止目前,她的進展也就到這裡,再多也提供不出什麼了:“其他的,我回頭有了發現再跟你說。”

 終於講完了,可算是能踏踏實實吃飯了,肖芥子長吁一口氣,筷子一拈,大快朵頤。

 陳琮無心吃飯,反覆琢磨肖芥子剛剛說的,捋清理順時,肖芥子也差不多快吃完了。

 這姑娘吃飯可真開心,那種可心如意的饜足和歡喜,讓人覺得哪怕自己不吃、只看著她吃都覺得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