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魚 作品

第 84 章 照顧一下生意不行...

 老橋上靜悄悄的,半天上依然掛著一輪彎月,比前兩天的要瘦一點。

 肖芥子把車子緩緩靠邊停下。

 信息量挺大,她得靜下來消化消化。

 先是驚歎,覺得這字謎真是很有意思,一旦熟練掌握,比很多加密的密碼還好用,因為很多密文,一看就知道是加了密的,觀者會想方設法解密。但傳統字謎,謎面成文,謎底也成文,顏老頭以及顏如玉他們,不是不精明,而是實在沒接觸過,不會往“設謎”那方面去想。

 她也想學,總感覺學會了,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場。

 繼而又覺得,“畫皮”這種事,既合理又荒唐。

 她說:“‘畫皮’這故事,放在《聊齋》裡是成立的,志怪小說嘛。但是放在現實生活裡,很難解釋,如果陳天海已經不是陳天海了,那他皮下是誰呢?我說句不合適的,你爺爺那麼老了,這個人真為貪圖皮囊,也該選個年輕力壯的啊。”

 陳琮苦笑:“是啊,我也想不通。而且,你是沒看到我爺爺現在的狀態,正說著話,突然就打起了瞌睡……行將朽木了都,這樣的一個人,真看不出來有什麼必要要‘小心他’。”

 肖芥子也想不通,車內一時靜默,隱約能聽到橋下的流水聲。

 就在這時,車後響起姜紅燭幽幽的聲音。

 “他裝的。”

 兩個人都忘了姜紅燭還在車後,乍聽到聲音,都嚇得渾身一個激靈。

 陳琮很快反應過什麼?”

 ***

 姜紅燭靜靜地躺在車後座上。

 今時不同往日,以前,她雖然沒了腿,但有胳膊有手,可以在地上爬,可以抓著吊繩來回挪動身子,甚至可以兇悍地對人發起攻擊。

 但被徐定洋“進補”過之後,她就動不了了,她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是被撕咬過的血窟窿,稍一挪動,哪哪都疼。

 所以眼下,她只能躺著,聽聽聲音、動動眼珠子,或者虛弱地說幾句話。

 她用獨

眼冷冷瞥了下陳琮:“你聾了嗎,我說,他是裝的。”

 “他為什麼要裝?”

 姜紅燭冷笑:“他只能裝,而且還會一直裝下去。他要是不裝痴裝傻,正常和你聊天,很快就會被你識破了。”

 肖芥子瞬間毛骨悚然:“紅姑,你的意思是,確實是‘畫皮’?陳天海的皮囊底下,現在裝的是另一個人?”

 姜紅燭沒說話,冷白色的月光透過車窗,照在她半毀容的臉上,映出她嘴角艱難牽出的一抹譏誚。

 她喃喃了句:“這個老東西,當初灌醉了我,從我這裡偷走了東西、套走了話……活該,報應。”

 陳琮腦子一激,臉漲得通紅,正想說什麼,肖芥子一把攥住他的胳膊,用力掐了一下,爾後撒開手,也不看他,欠身向後,柔聲問姜紅燭:“紅姑,他是不是套走了話,卻沒能理解話的意思、錯誤操作了?”

 姜紅燭還是沒說話,但看那笑容,分明更歡暢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十點多,陳琮才離開顏家。

 算起來,在顏家一共待了六個小時。

 六個小時,他絕大多數時間,都陪著陳天海,他有那麼多事想問,按理來說,談得順暢,再多事都能聊明白。

 偏偏沒有。

 跟陳天海聊天非常困難,各種磕絆、效率極低、進展緩慢。

 原因很客觀:陳天海老了。

 老了,身體變差了,記憶力衰退了,短時間內還能聊幾句,時間長了就開始恍惚,會突然發怔發愣、問東講西、離題萬里。

 有兩次,聊著聊著,他頭一低就打起了瞌睡,陳琮只能耐心地等他睡醒。

 還有一次,陳天海臉色驀地發白,捂住胸口嘶喊著要“康片”,唇角邊白沫都出來了,慌得幾人拎出藥箱一通翻找,原來所謂的“康片”,是治療冠心病的。

 ……

 陳琮照顧著陳天海入睡才走,他跟顏如玉說好,明兒一早再過來。

 ***

 一番折騰,陳琮真是身心俱疲。

 本來想打車回民宿,又覺得胸悶,不如走路、透口氣。

 他沿著街邊走,又試著撥了下肖芥子的電話,和下午一樣,服務語音提醒他“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這符合肖芥子的做派,看來如他所料,她收到信息之後,是一刻都沒耽擱,以她那走人跑路的速度,現在,怕是身在幾百裡開外了吧。

 想想好笑,再一想又覺得寂寞。

 陳琮低著頭走,瞥見正前方一顆小石子。

 一時興起,抬腳就踹,小石子帶著塵灰直直飛出去,落進很遠之外的黑裡。

 身後忽然響起了汽車喇叭聲。

 陳琮回頭,看到一輛白綠相間的出租車,車光打得雪亮,晃他的眼。

 他一手遮眼,另一隻手朝外擺了擺,那意思是“你走吧,我不需要打車”。

 車光暗下去,陳琮繼續往前走,能感覺到出租車沒死心、還慢慢跟在他的後頭。

 跟了一段之後,女司機朝他喊話:“打車嗎?下班生意,給你便宜點。”

 都說了不需要了,真跟狗皮膏藥似的!

 陳琮心煩,加快腳步,同時抬起手臂,攆蒼蠅般往後趕了趕。

 出租車沒再跟了,但女司機又說話了,口氣還挺衝:“照顧一下生意不行嗎?一晚上了,一塊錢都沒掙著!”

 陳琮一愣。

 他覺得這聲音很耳熟。

 回頭看,出租車停在道邊,彷彿已熄火趴窩。司機垂頭喪氣、鬆鬆垮垮地趴在方向盤上,腦袋很有情緒地晃著,把方向盤帶得左一下右一下的。

 陳琮笑起來。

 他飛跑過來,向著副駕半敞的窗口彎下腰:“我還以為你走了呢。”

 肖芥子哼了一聲,依舊枕著方向盤,側了半邊臉看他:“我是那樣的人嗎,你給我報信,我當然要確認一下你有沒有事,這點義氣我還是有的。打表走不走?”

 陳琮點頭:“走!”

 他麻利地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進來才注意到,車的前後座

之間拉了道簾。

 肖芥子說了句:“紅姑在後頭,睡覺呢。”

 “睡覺?不怕有掠食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