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魚 作品

第 45 章 阿蘭是個女孩子,...

說話間,看向桌面。

嚯,一排七個布偶小人,前六個都有名字,依次是劉五福、田進祿、何天壽、梁世龍、何歡、陳琮,最後一個留空,無名氏。

這是終極榜單嗎?稀奇了,陳天海居然沒排上,不過也合理,他只是偷了東西,和要命的血仇相比,偷東西就顯得輕了。

姜紅燭滿眼厭惡地抬起頭。

她想說,把這晦氣玩意扔出去。

自打臉毀了,她就討厭看花了,覺得世事不公平:狗屁的“美人如花”,花殘了,下一年還能千嬌百媚地再開再來,人的臉殘了,怎麼就一直殘下去、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呢?

但不知怎麼的,話沒說出口。

蝴蝶蘭是真好看,嬌嬌嫩嫩的,沉甸甸地簇壓著枝頭,像翩翩欲飛的蝶。

化繭成蝶,人有這機會嗎,她還能再化嗎?

肖芥子示意桌上:“紅姑,這是你剩下的仇人啊?最後這個,為什麼沒名字呢?”

姜紅燭看向那個小人。

因為她還不知道這人是誰,導致她坐牢的那場舉報,苗老二查到最後,跟她說,她懷疑的那些鄰居街坊,都不是,據他探聽,是有人寫了一封匿名的舉報信。

她不知道這人是誰,但這人必然存在,仇恨支撐著她活到現在,這人功不可沒。三十多年了,希望這人還沒死,有生之年,還能再相逢一場,不然,真是死了都閉不上眼。

姜紅燭岔開話題:“辦什麼事去了?辦成了嗎?”

肖芥子喜形於色:“那當然,辦了兩件事,都是大事。”

“首先,我遇到一個還不錯的人,把後事託付給他了。人生大事,一來一走,來已經來了,再把走給安排了,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剩下的時間,就能一心一意、好好養病了。”

姜紅燭冷笑:“天天嚷嚷自己有病,這兩年,我就沒見你發過病,藥都沒見你吃一顆。”

肖芥子委屈:“絕症嘛,吃什麼藥?發病是發過的,只不過我沒聲張、默默承受了,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我還敲鑼打鼓通知你嗎?”

“那你‘石補’之後,好點了嗎?”

肖芥子沒立刻回答,她想了又想:“好是好點了,但小石補,功效畢竟有限。最好呢,是這胎能趕緊生出來,我要把希望寄在大石補上。”

姜紅燭潑她冷水:“萬一你這個胎是個魔胎、要掐呢?”

肖芥子聳聳肩:“那就是命不好唄,有什麼辦法?這世上,天天都有人走背運、倒大黴,為什麼不能是我呢?不過……”

她突然提高聲音:“我感覺我的命挺好的!”

姜紅燭嫌她聒噪:“這麼大聲幹什麼?”

肖芥子嘻嘻一笑,也不回答。

她伏下身子,從腳邊的拎袋裡拿出一個用棉紙包裹嚴實的物件:“紅姑,你看看這個。小心點,輕拿輕放啊。”

姜紅燭原本不屑一顧,聽到她最後叮囑的那句,突然有點明白了,她嚥了口唾沫,急急去剝棉紙,也不知誰包得這麼嚴實,一層又一層,撕得她心浮氣躁。

肖芥子不吭聲,託著腮笑著看。

最後一層棉紙剝除,露出一面被摩挲得油光泛亮、黑黝黝的煤精鏡。

跟傳聞中的一樣,正面是個女人的臉,雙手抱頭,似笑非笑,反面是張骷髏臉,眼窩處兩個淺坑,直勾勾的,看得人心底冒涼氣——天生地養,線條難免拙樸,但不精雕刻劃,處處留白,反而催生出人的無窮想象,越看越想,越想越怕,看到後來,肖芥子的後背都有點發涼。

昨晚,在209房間翻到時,她只大致看了正反、確認是煤精鏡之後就趕緊收了起來,遠沒有現在看得仔細。

這鏡子看久了,有點嚇人,讓她口乾舌燥,覺得自己在那不存在的目光下無所遁形,想趕緊拿什麼東西蓋上。

但姜紅燭一點也不怕。

她激動得雙手都在發抖,一隻獨眼裡,居然喜得蒙上了淚霧,翻來覆去地看鏡子,嘴裡喃喃有聲。

“真的,跟我太爺說得一模一樣,就長這樣。”

“還是跟我們姜家有緣,我太爺一定想不到,這鏡子,最後落我手裡了。”

肖芥子目光爍動了一下,盯著姜紅燭的臉看:紅姑有些過度興奮了,彼此相處,也有幾年了,第一次見她這麼高興。

姜紅燭指鏡子正面的女人:“你知道這個女人是誰嗎?”

肖芥子搖頭:“這我哪能知道。”

“傳說這個是女媧,天生地養的女媧臉。為什麼這鏡子能看石頭,因為是女媧臉、女媧眼,這世上,有誰能比女媧更懂石頭呢對不對?她曾經煉石補天,每種石頭,她都瞭如指掌。”

“比039號還懂石頭嗎?”

姜紅燭“呸”了一聲:“說的什麼屁話!女媧是上古神,女媧面前,039號算個什麼東西。”

肖芥子笑了笑,出其不意來了句:“紅姑,我怎麼覺得,你想要這面鏡子,其實根本不是為了我呢?”

姜紅燭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她放下鏡子,臉上的笑漸漸隱去,又恢復了慣常那種活不活死不死的模樣。

她說:“是為了你,當然是為你。是要看胎對不對?那就是看反面了。”

說著,把煤精鏡翻過來,骷髏一面朝上,又拿過桌上的刀,在左手掌緣抹了一道。

血珠立時就滲了出來,姜紅燭先將手移到骷髏頭的眼窩上方,用力攥緊。

一共滴了三滴血,分別落入骷髏頭的的左右眼窩和牙床。

滴完三處,姜紅燭把流血的掌緣送到唇邊吮了吮,又用指肚去抹煤精鏡上的眼窩和牙床,血色在三處抹開,但洇不進去,浮在石面上,有一種妖異的血腥感。

做完這些,她吩咐肖芥子:“坐到我對面,坐正了,尤其是臉,露出來,別戴帽子,也別遮耳朵。”

肖芥子拖動凳子,依言坐到姜紅燭正對面。

姜紅燭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氣,緩緩將煤精鏡舉起,遮住自己的臉。

骷髏人面正對著肖芥子的臉,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燭光的躍動下,那張臉彷彿在笑。

這可真頂不住,肖芥子垂下眼簾,有些坐立難安。

姜紅燭說:“你得看它,你不看,它怎麼看你呢?”

肖芥子一怔,冷不丁打了個寒噤。

姜紅燭怎麼知道自己沒在看呢?她明明被煤精鏡遮住了臉啊。

她定了定神,看定骷髏人面的眼窩。

姜紅燭又說話了:“現在,把蠟燭給吹了,不要有亮,有亮,它看不真切。”

肖芥子的心砰砰跳,但沒遲疑,身子向前微欠,先後把兩枚燭頭都給吹了。

剎那間,屋子裡一片漆黑,只餘蠟燭頭上的兩道白色煙氣,緩緩蜿蜒上浮,末了都融進黑裡,無影無蹤。

肖芥子靜靜坐著。

姜紅燭沒再發出任何聲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聽“咣噹”一聲。

是那面煤精鏡,砸落在桌面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