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魚 作品

036

陳琮驚出一身冷汗,性命攸關,

求生的本能壓倒一切,他兩手並用,狠架住那人持刀的手腕,同時盡己所能,想把頭往一側偏。

然而後腦勺被壓卡在按摩床的床洞裡,能挪動的幅度有限,刀尖即便扎不進他的眼,也會正插入眉心,而且自下而上發力,遠不如對方藉助全身力氣下壓佔優勢,雖然瞬間是搏了個勢均力敵,但下一秒,已然處於下風。刀尖死抵住他的抗力、繼續緩進,陳琮看到那個人的臉。

看到了也沒用,這人戴著絲襪頭套,還不止一層,五官被牽扯拉拽到可怖變形,頭頂糟糟亂髮,被壓得如一層貼著腦殼的黑膠皮。就在這時,門又被推開了,確切地說,是頂開的一一肖芥子穿著浴袍,正拿毛巾擦拭溼發,實在沒手去推門,於是拿膝蓋用力一頂。陳琮對她的猜測沒錯,她沒那個耐性等陳琮慢慢洗,但進城專為找他,又沒別的事可幹,於是靈機一動:來都來了,不如我也洗一個?一咬牙,搞了個288套餐,含私湯帶搓澡,還贈了個什麼帶注氧噴槍的頭皮理療,女人的護理程序本就繁瑣,一來二去的,她反而比陳琮慢了,多要了半小時居然沒夠,又不好意思再拖,只得念念不捨、抹著溼淋淋的頭髮一路過來。進門第一眼沒看清,還以為撞上了什麼不可描述現場。

持刀那人到底心虛,被這突如其來的第三人驚了一下,下意識看向門口,而幾乎是同一時間,肖芥子一把拽下毛巾,被頭散髮尖叫起來。陳琮沒心思注意其它,只知道有人來了、自己的機會也來了,他悶喝一聲,用力往上一掀,那人身子顛撲了一下,頭臉仰起,居然沒被掀翻,陳琮正待趁熱打鐵,肖芥子直衝上來,手上一甩,那條溼毛巾繃直如棍,正抽在那人面部中庭、雙目之上。這要是乾毛巾也就算了,但毛巾吸足了水、再這麼狠抽下去,威力非同小可,那人慘呼一聲,一把搡開肖芥子,咕咚一聲滾砸落地,但他絕對是功夫過硬,一滾之後,居然踉蹌起身,跌跌撞撞奪門而出。再說肖芥子,要是被操到牆上還好,按摩房的內牆都是防磕軟裝,撞上去也沒事,闔該她命不好,後腰側正杵在大開的門的....把手上。這一下,杵得她花容失色,整個人繃緊,緊攥著門半天沒動彈。

外頭陸續有人開門探看,這一片是spa按摩區,即便聽到驚叫,裡頭的人也不會瞬間彈跳起來看熱鬧一一按照一般反應,都是先驚愕,然後和按摩師面面相覷,最後小心翼翼開門。此時探看,黃花菜都涼了,是以那一張張探出來的臉,很快又帶著困惑,

-一縮回去了。

陳琮大口喘息,驚魂未定,他看向肖芥子,問她:“你沒事吧?”

肖芥子最初那陣子“繃勁”過去,“哎呦”了一聲,一張臉揪皺如苦瓜,一隻手死摳著門,另一隻手撫向腰側,含混不清地說了句:“我腰。陳琮趕緊過來扶她。

然而還扶不了,她一隻手攀住陳琮的肩膀借力,另一隻手仍撫著腰,上半身能跟他走,腳下彷彿紮了根,巋然不動:“不行,我腰,腰。”陳琮沒辦法:“那你去床上躺會?我抱你過去。”

他伸手想去抱她的腰,也不知道帶到哪裡,肖芥子痛呼一聲,攀在他肩上的手狠揪了一下,怒道:“不能動,緩一下,要緩一下!”又指他的手:“你手,有血。”

陳琮低頭看,手上果然有血,不止手上,手臂上也有,應該是之前抵抗的過程中劃到的,當時精神太緊張了,完全沒注意到,也壓根不覺得疼,好在傷口都不深,只是幾道血道子。他一手扶著肖芥子,另一隻手努力湊摁牆壁另一側的服務鈴,請服務員送個藥箱過來。

叫完服務員,陳琮總覺得還忘了什麼事,頓了頓想起來:“我讓服務員報警。”

肖芥子說:“沒那必要。

什麼叫“沒那必要”?陳琮不明白。

“那我總得跟‘人石會’負責的人說一聲吧。

肖芥子說:“不用,你跟我聊完,聊完了再說。”

陳琮滿心疑竇,但見她一臉篤定,也只得先按下不提。

服務員來之前,肖芥子總算是能走動了,但一步一挪,艱難如上了歲數的老太太,及至到了按摩床邊,問題又來了。她不能躺,嫌疼,側臥也不行,坐著更加不可能,趴著尚可,但又不能正常趴一一受過傷的人都懂,總有一款彆扭但相對舒適的姿勢可以安頓身體,陳琮正小心翼翼幫她調整,門口傳來服務員的聲音。”您好,您要的藥箱。”

按照規矩,服務員進門要先敲門,但這屋本就房門大敞,也沒法敲。

服務員是個十八九歲、白白淨淨的小男生,一句話說完,頭低下去,臉上漲得通紅。

陳琮沒空應付他:“放這就行。”

服務員細若蚊蠅般應了一聲,做賊樣進來,藥箱放下就走,出門時,還貼心地、無聲無息地,幫忙把門給帶上了。手上的傷好處理,碘伏棉籤擦擦完事,連創可貼都犯不著貼。